13岁女儿疯狂追星被父砍死 检察院建议判父无期

　　上午9点50分，身穿第一看守所号服的李某被法警带入法庭，迎接他的是一长串相机快门声。去年11月8日早晨，13岁女儿小兰的一句“我爱我的明星，比爱父母更重要”，点燃长期家庭矛盾的导火索，他愤怒之下丧失理智，用菜刀接连向女儿脖子砍了两三刀，将孩子杀死。今天，李某在二中院刑事法庭接受审讯。

　　案发：

　　一句话让父亲丧失理智

　　“那天早晨6点15分，我让兰兰起床，准备上学。她一刻钟以后起来了，让我出门去拦出租车。”在法庭上，李某接受检察官、法官讯问时，每一句回答都非常流畅，无需思索。对案发时的情景，回忆起来历历在目。

　　“拦下了出租车，我让司机打表等着。这时候她打来电话，说铅笔刀找不到了，不去上学了。”李某说，他给了司机14元车费，赶紧回了家。一进家门，发现满地都是文具，手机也砸坏了。“我就给了她一巴掌，然后吵了起来。”

　　李家的家庭纠纷由来已久。根据李某的供述，兰兰升入初二后，突然迷上了网上追星，学习成绩一落千丈。“每天晚上不睡觉，一直上网追星，跟网友聊天，然后早晨不起床。”

　　李某说，“我当时让她带好书包，在外边买个铅笔刀。她不同意，说找不到自己的那把，就不去学校了。”吵到了8点多，孩子突然冒出的一句话让他彻底愤怒了：“我爱我的明星，就是胜过爱父母。”他拿起半个多小时就拍在桌子上，原想吓唬孩子的菜刀，在她的脖子上连续砍了两三刀。

　　接着，李某在自己手腕上砍了几刀，流了一地的血，人也晕了过去。但是过了不久，他又清醒过来，于是打电话报警。

　　庭审中，检察官出示了一段现场录像作为证据。画面中，血迹斑斑的小屋里，孩子躺倒在沙发前，满身是血。

　　溺爱：

　　父母没工作 孩子打的上学

　　1972年，李某生于广西壮族自治区一个贫穷农村，小学毕业。青少年时期父母双亡。1998年，他只身一人来到北京打工，经人介绍认识了一名北京女子，对方患有精神疾病，属于三级残疾。两人结了婚，两年后有了女儿小兰。

　　如今，李某和妻子都没有工作，他平时打打零工，主要靠女方父母的接济生活。李某说，由于妻子的精神问题，平时基本不管孩子，孩子的生活、教育都是他自己和岳母两人负责。事发当日，父女两人争吵时，妻子原本在家睡觉，后来自行出门，去了南苑街道的康复中心。

　　李某关于“出门拦出租车”的供述引来了检察官的一连串提问。

　　“兰兰上学时经常打出租车吗？”

　　“经常。她早晨起不来床，时间很紧，所以总说不给打车就不上学。”

　　“从家到学校要花多少钱？”

　　“从南苑到丰益桥，50元。”

　　“以前还有拿菜刀吓唬孩子的事情吗？”

　　“去年10月份一天晚上，她不吃饭，说‘像猪食’，后来没洗澡就睡着了。我和岳母就没再叫她。结果凌晨两三点她醒了，就开始大发脾气，问我们为什么不叫她，把好多东西都往地上扔。第二天她起床后去洗澡，我和岳母把她的衣服和床收拾好，她洗完了出来，不知怎么又急了，又开始乱扔东西。我当时就觉得，算了，大家都别活了。所以拿着刀到了门口，但实际上也是想吓唬她，后来就被岳母拦住了。”

　　检察院建议：

　　应判处无期徒刑

　　根据李某在公安机关所作出的供述，女儿兰兰迷上的明星是韩国组合EXO，这是一个由12名男子组成的明星组合。在此之后，兰兰花钱非常厉害，买与这个组合有关的衣服、包和帽子等，房间里有很多这个组合的明星海报和专辑。

　　去年10月，EXO来北京开演唱会。兰兰要去看，而且还主动提出要帮助一名网友买票，但门票价格高达1200元，这对于一个低保户家庭意味着什么，虽然她自己不知道，但李某却很清楚。为了这件事，父女就曾经发生过激烈冲突。后来，还是孩子姥姥给了她2700元，才把矛盾暂时解除。

　　附带民事诉讼人，被害人兰兰的姥爷对女婿的说法并不认可。“我认为孩子追星，不是他杀死孩子的原因。孩子一个学期迟到不超过10次，学习成绩也没有明显下降。”

　　庭审中，老人提出的赔偿总额高达117万余元，其中包括死亡赔偿金80余万元、精神赔偿金20万元。

　　李某的辩护律师在代表委托人向附带民事受害人道歉，之后发表意见认为，李某的行为应当属于间接故意杀人。这个意见未得到公诉机关的认可：“用菜刀往脖子上砍，不是‘放任’对方死亡，而是‘积极追求’死亡的结果。”

　　在发表公诉意见时，检察官表示“被告人的主观恶性、人身危险性和再犯罪的可能性，比有计划、有预谋的故意杀人犯要小，建议量刑为无期徒刑。”

　　在庭审的最后，被告人的岳父表示，如果被告人将老家的自留地、自留山等财产留给妻子，“诉讼请求都可以商量”。李某立即表示：“我老家的土地，财产都归我的妻子。我认罪，服法，只希望审判长能够轻判，让我能早日出狱，好好照顾妻子和岳父母。”

　　在离开法庭前的一刻，整个庭审中一直保持冷静、说话条理清晰的李某突然向着岳父的方向跪了下去，痛哭失声。

　　本案没有当庭宣判。

　　专家分析

　　追星是青少年

　　情感断奶的需要

　　北京市青少年法律与心理咨询服务中心主任宗春山说，父女之间，发生如此血案，确实罕见。究其原因，表面上看无非是孩子追星、逆反，但是，对于进入青春期的孩子来说，这些既有内在的心理原因，也有成长过程中的必然。

　　“青春期的孩子追星是相当普遍，相当正常的现象。”宗春山说，青春期之前，孩子更多地从父母身上获得爱，而到了青春期，孩子从情感上要和父母有一个分离的过程，要慢慢去寻找自己的世界，寻找梦想中的“自我”。“孩子在这个时期会慢慢把以前全部放在父母身上的爱‘拿回来’，这就需要一个替代品。有点像婴幼儿断奶后，为了安抚情绪，要叼上个安抚奶嘴。对青春期的孩子而言，这个‘奶嘴’就是明星，或者是同伴。”

　　宗春山认为，很多家长其实是不理解这个过程的。而且更多人没有意识到，在内心深处，此时还有一种情绪，就是“嫉妒”。“家长一方面是认为孩子追星本身就不对，而且还会嫉妒‘明星’将孩子原本给自己的爱从身边夺走。”

　　宗春山认为，如果之前李某在公安机关所作出的供述属实，比如他对女儿非常溺爱，而且他的妻子又患有精神疾病，那么他的女儿情绪如此暴躁、逆反，就能找到一些根源了。

　　“很可能是他难以从配偶身上获得正常的情感交流，于是将自己对未来的希望，以及日常的情绪都投射到孩子身上，对孩子寄予了特别高的期待。如果孩子和父母的关系存在问题，他也可能用逆反的方式来反抗。毕竟，溺爱是畸形的，家长在孩子身上所寄托的，孩子根本承受不了。”宗春山说。（记者 安然 程宁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