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春企业内讧曝“天价咨询费” 办个手续要1600万

　　调查动机

　　昔日生意伙伴互相举报，牵扯出一笔高达1600万元的“天价咨询费”。1600万元果真是为土地顺利摘牌以及打通关系网而缴纳的吗？“天价咨询费”背后是否存在见不得光的权钱交易内幕？

　　《窃听风云》当中的司马念祖若不是一心为父报仇，不会有人知道证券交易背后有一个叫“地主会”的操盘组织。如果没有内斗，很多惊人的秘密可能会永不见天日。

　　今年6月30日，黑龙江省伊春市伊春区人民法院的刑事审判庭内，王井双因被昔日的合伙人陈振祥举报涉嫌犯罪而坐上被告人席。这时候的他作出了一个多少有些破罐破摔的决定——举报陈振祥，举报二人合作之初，为了土地顺利摘牌以及打通关系网，陈振祥曾向北京一家经贸公司缴纳1600万元的“天价咨询费”。王井双坦言，这笔钱就是行贿费。

　　昔日生意伙伴互相举报

　　2009年，陈振祥、王井双二人在一次商人之间的聚会上结识。担任伊春市绿城房地产开发有限责任公司法定代表人的陈振祥当时正在酝酿在伊春市第一中学东侧购地开发的计划。尽管绿城公司有信心以最低的价格且毫无阻碍地竞拍到该地块，但仍因资金不足而需要一个有实力的投资人共同合作。王井双觉得这是个不可多得的商机，陈、王二人通过几次磋商后决定强强联手。

　　当时的合作协议是，王井双成立由女友李卉担任法定代表人的恒亿投资公司，与陈振祥签订协议之后全权接手绿城公司，承担绿城公司开发建设的龙栖湾小区全部资金投入。绿城公司负责保证王井双可以以1870万元的最低价拍得6万余平方米的建设用地，并为其办理在伊春当地开发建设龙栖湾小区所需的相关手续，陈振祥分得龙栖湾小区20%的干股。二人合作的初期非常顺利，2010年的伊春市区内平均房价在每平方米3000多元时，建设完成的龙栖湾一期工程就可以卖到每平方米4200元以上。

　　就在龙栖湾小区一期开盘之际，这对昔日的生意伙伴突然反目。2011年1月，陈振祥向伊春市公安局经侦支队举报称，王井双和女友李卉涉嫌虚假成立恒亿公司、私刻公章等违法犯罪行为。公安机关随即展开调查，相继将王井双、李卉刑事拘留。2014年6月30日，伊春市伊春区人民法院对王井双、李卉涉嫌职务侵占及挪用公款一案进行公开审理，情绪激动的王井双除了否认公诉机关起诉的所有罪名之外，当庭表示自己要举报陈振祥涉嫌行贿问题，双方合作之初为了拿地和办理相关手续，陈振祥协议共向北京一家公司支付1600万元的天价咨询费。

　　“天价咨询费”仅是办手续

　　王井双所说的“天价咨询费”是2009年4月时，绿城公司与北京坤昊德经贸有限公司签订的一份《咨询服务合同》。这份合同明确约定坤昊德公司仅是为绿城公司提供办理四证的服务，即绿城公司在黑龙江省伊春市建设“一中东侧住宅小区”项目时，由北京坤昊德公司代替绿城公司办理《建设用地规划许可证》、《建设项目用地批准、出让、登记》、《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建筑工程规划许可》。合同还约定，绿城公司需向北京坤昊德公司支付1600万元咨询服务费，合同订立的5个工作日之内绿城公司先行支付50万元。

　　陈振祥在与王井双合作之初也曾表示过，这1600万元“咨询费”不是给他个人的，而是给北京公司“办事”用的。

　　《咨询服务合同》签订后的第8个月，绿城公司于2009年12月25日轻松拍得了伊春市第一中学东侧的土地。伊春市国土资源局出具的《国有建设用地使用权挂牌出让成交确认书》显示“该地块的成交价格为每平方米287.72元(总价1870万元)”。

　　“总地价才1870万元，‘咨询费’就要收取1600万元，即便是三峡工程也没收取过如此巨额的天价咨询费啊！”王井双的辩护律师说。

　　尽管“咨询费”高得有些荒唐和离谱，但毕竟是你情我愿的生意合作，王井双当时并未向陈振祥表露不满。2010年春天，龙栖湾小区一期开工建设时，陈振祥也开始索要“咨询费”，而王井双只准备支付一半800万元，理由是北京坤昊德公司的“咨询服务”仅履行了一半，待龙栖湾小区二期工程的《建设工程规划许可证》、《建筑工程规划许可》等手续办完之后，付结余款。这让陈振祥很恼火，几次商谈之后，王井双妥协同意先支付1200万元，剩余400万元待龙栖湾所有手续办齐之后再行支付。

　　在庭审过程中，王井双向法庭坦言，这是自己和陈振祥结下的第一个梁子。第二次是2010年9月份时，陈振祥见龙栖湾项目开盘之后房子大卖，便向王井双提出希望将20%的干股提升至30%的要求。这次王井双很生气，说什么也不同意。两人不欢而散没多久，便发生了陈振祥向公安机关举报王井双的事。

　　三年前就已经开始“运作”

　　陈、王二人互黑的缘由或许盘根错节，但这天价的咨询费确实罕见，1600万元究竟作何用途不免让人浮想联翩。

　　2011年伊春市公安机关介入调查陈振祥举报王井双时，也曾注意过这笔蹊跷款项。警方调查发现，北京坤昊德公司是一家注册资本金100万元的民营企业，其经营的项目包括五金交电、医疗器械、打字、洗衣服、经济信息咨询服务等20余项看上去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的类别。

　　尽管绿城公司是2009年12月时竞拍摘牌了伊春一中东侧的6万余平方米土地，但北京坤昊德公司的法定代表人姜艳军在接受公安机关的询问时表示，早在2006年开始，她就与绿城公司合作开始运作拍地的计划了，并做了不少前期工作。办理规划、建设、国土等手续需要花多少钱？面对公安人员的质疑，姜艳军的回答是：“不需要花多少钱，但是我需要多次往返黑龙江伊春和北京之间，而且这个项目有很大的升值空间，我和陈振祥约定的酬劳是项目利润的20%，计算一下就是大约1600万元。”

　　根据公安机关对陈振祥询问笔录的记载，王井双同意支付这1600万元咨询费，陈振祥才将绿城公司的80%股权转让给王井双和李卉的。龙栖湾小区开建之后，李卉分几次将1200万元咨询费打给陈振祥。随后陈振祥将1200万元转给北京坤昊德公司，又给北京坤昊德公司写了一张400万元的欠条。

　　而北京坤昊德公司进账1200万元后，并未开具正式完税凭证，而是用A4纸打印了一张“1200万元的收条”，并加盖了北京坤昊德公司的公章。

　　6月30日庭审的最后，王井双当庭要求律师代替他向司法机关正式提出举报立功申请，称1600万元的天价咨询费当中存在着见不得光的权钱交易内幕。因为所涉及领导在伊春市具有一定势力，举报信将由律师拟好后递交黑龙江省级以上的纪检监察机关。

　　“咨询费”实为借壳洗钱？

　　7月1日，记者在伊春市国土局了解到，伊春市的建设用地根据地理位置不同依次分为一级、二级和三级，最为繁华商业区地段是一级地，土地价格也最贵。每一级土地都有它的基准地价，公开挂牌竞拍前，根据土地规划的容积率等客观因素，由国土部门在符合资质的10家评估公司进行抽签，选取其中一家对准备挂牌的土地进行估价。评估后的价格必须高于每一级土地的基准价，得出的估价结果还需要最后在国土局局长会讨论后敲定。

　　国土局地籍科科长魏晶告诉记者，土地真正挂牌拍卖时并不会向竞买人公开土地评估的底价，如果竞拍价低于评估底价可能就流拍，高于底价才能顺利摘牌。

　　根据魏晶查阅的历史资料显示，2009年12月时，绿城公司购买的准备建设龙栖湾小区的土地属于三级地，当时的基准价格是每平方米279元。而绿城公司摘牌时竟然以每平方米287.72元购得该地，比基准价只涨了8.72元。

　　《法制日报》记者对黑龙江省内的多家房产开发企业负责人采访后了解到，开发公司在酝酿每一个楼盘项目时从买地到办理规划、建设、审批以及验收的过程中都会产生很大一笔“不可预见费用”，所谓的“不可预见费”其实就是给各个层级的主管领导送礼钱。目前越来越多的高层领导不敢接受开发企业行贿，担心企业行贿之后手中都有一个账本，他日东窗事发即会引火烧身。虽然不敢收钱，但并不是不想收钱，所以为了“安全”起见，高层领导们习惯通过第三方途径接受行贿。“实际上不合法，但这是潜规则，干房产开发这行的没有不懂的”。

　　辩护律师刘文义告诉《法制日报》记者，王井双主要想举报的内容也正是陈振祥行贿的问题，1600万元的咨询费实际上是给伊春市的部分领导送礼所用，只不过是通过北京坤昊德公司“过滤洗钱”。1600万元行贿的最主要用途是低价买地。

　　刘文义说，王井双清楚地记得，在伊春一中东侧土地拍卖时，除了作假围标的几家地产公司以外，突然冒出了一个真的准备参与竞标的公司，对绿城公司造成了威胁。陈振祥很快通过伊春市的关系网，利用行政机关对该公司进行查账，迫使其不得不退出竞争，最终保证了王井双可以以1870万元的低价中标。

　　刘文义律师表示，近期他将再次会见王井双，对其举报的伊春市涉嫌受贿的具体领导名单进行最后确认。本报将继续关注此事进展。（记者 张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