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看《奋斗》后选择北漂 轮奸被抓心理疏导后认罪

插图王金辉

　　17岁来京闯荡的东北少年赵威(化名)因殴打重伤他人被抓，取保候审仅4个月，又在朋友的带动下，开房轮奸了女服务员。落网后，赵威拒不认罪。海淀法院特邀专家对他进行心理评估与心理疏导，赵威称这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次日他当庭认罪。

　　故事回放

　　北漂少年跟着朋友打人 轮奸女服务员

　　被海淀法院未成年人案件审判庭特邀来对赵威进行心理评估与疏导后，犯罪心理学专家李玫瑾教授发现，这个年仅17岁的少年已两次挑战了法律的威严。

　　17岁离开东北老家的赵威独自来京闯荡，一度找不到容身之处，只能夜宿公园、网吧。北漂生活的苦楚困扰着他。面对偷他们钱的男子，年轻冲动的他和几个朋友大打出手，将对方打成重伤，也把自己送上了被告席。因对方盗窃，赵威又尚未成年，遂被取保候审了。

　　然而仅仅四个月后，赵威就再次被警方抓获。这一次他涉嫌强奸罪。

　　不久前，赵威和朋友在酒吧喝酒。那个20多岁的男青年见酒吧女服务员喝醉，竟起歹心，让赵威叫车，再找个旅馆。赵威一切照办了。两人将女服务员带进旅馆。同伴酒喝多了，一时干不了，就招呼赵威先去。赵威便与不省人事的女服务员发生了性关系。

　　正当他的同伴也准备实施性侵犯时，女服务员突然醒了，惊呼声引来了店老板。赵威和同伴惊慌失措，夺路而逃。之后，警方根据旅店入住登记，将赵威二人抓获归案。

　　父亲的管教就是打 成绩不错却执意辍学

　　主审法官王丽娟说，被捕后赵威十分消沉，认为这辈子就这么毁了，甚至“破罐子破摔”，庭前一直拒绝认罪。于是开庭头一天，未成年人案件审判庭特邀专家对赵威进行心理评估及心理疏导。这是海淀法院首次将心理测评引入审判过程，也是北京首例。

　　在李玫瑾教授耐心引导下，赵威慢慢打开心扉，讲述了年少时的经历。

　　从懂事时起，赵威就偷拿家里的钱，有时也偷亲戚的东西。得知儿子这次出事，赵威父亲表示无奈，认为孩子从小就不听话。“我们能管的都管了，该打的也都打了！”

　　然而，赵威觉得父亲的管教基本上就是打。一个大冷天，父亲将他关在门外冻了半宿。但管教没能奏效，赵威仍偷拿家里的钱，去网吧上网。

　　初三没征求父母同意，赵威自己决定辍学，远离家里外出打工。其实，他的学习成绩并不差，小学考过全班第一，初三化学成绩比第二名高出十多分。但他看了电视剧《奋斗》后，就不肯继续学习了，只想外出挣钱。

　　为女友独自来京 染上不良习惯

　　年龄不大却交过很多女友的赵威说，最惦记的，还是打工时交往的一个女孩。“可她家里不接受我。”正因为她，赵威才来京，想证明自己也能挣大钱，干一番事业。而李教授与他交流后，却认为女孩家人不同意二人交往，并非因为他穷。

　　此后，赵威接触到社会上的朋友，学会了抽烟，开始有了性经历。“我不怕惹事！”赵威这样评价自己。上初中时，他不理喜欢他的一个女生，结果对方五六个青年跟他一个人斗殴。这种被欺负的经历让他产生了“拳头才是硬道理”的错误想法。

　　“家庭环境及过往经历导致他未能形成良好的习惯和价值观，不会用正确方式解决问题。”王丽娟法官评价。李教授也认为，像赵威这样的性侵案未成年人被告人，过早离开家庭、学校，打工养活自己较容易，但和人打交道，尤其遇复杂情感问题时，常以简单粗暴乃至侵犯的犯罪方式来满足私欲，却认为这只是小事。

　　评估时一发现对方的心理问题，李教授便即时教育，告诉他两性关系为何要制定相关法律规定，男人该怎样表达爱。“要得到对方的爱，就需尊重对方，让对方信任你。若以强欺弱、以简单暴力手段达到目的，法律就要向你说不行！”李教授的话掷地有声。

　　首例心理疏导 成有生最好生日礼物

　　“我和姐姐最亲。”赵威说。其实他很在乎亲人，只是平时交流较少，但仍在意母亲为他流泪。李教授认为，赵威的性格和观念都存在明显缺陷，因为他小时候，父母对他缺少有意义的性格训练。加之有些不良嗜好，使他很任性。他辍学时，母亲的眼泪和姐姐的劝说都没能改变他的决定。

　　最明显的缺陷，是赵威几乎没有能阻碍违法行为的观念。如果实在没钱了，有人给钱让他杀人，也不排除他会同意。他喜欢唱歌、泡酒吧，很少看法律类书籍或节目。被羁押期间，他与同监室的人聊得最多的是如何不被抓。他崇拜被追捧，讨厌被拿来跟读研究生的姐姐相比。“但他没想好要做什么样的人，如何能成功，缺乏人生规划。”李教授总结道。

　　赵威被捕后，对今后人生不再抱有任何希望。李教授说：“你还不到20岁，若能好好改造，释放后不过30来岁，对于男孩来说正是黄金年龄。如果你能在改造过程中学一门手艺，再组成个家庭，你的生活不也就重新开始了吗？”

　　这番话对赵威触动很大。次日开庭，他不再负隅顽抗，当庭“认罪”。“既然我做了这种事，就该负责任。昨天是我的生日，李教授给我上的课是我有生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生日礼物！我记住了她告诉我的‘只有吃该吃的苦，才能享该享的福’，既然犯了罪，就要受惩罚。今后我一定踏踏实实做人，学一门谋生本领，不会再让家人为我担心了！”

　　法官寄语令他感动 获刑10年半不上诉

　　日前，法院对此案作出判决。赵威犯强奸罪，且构成轮奸，判处10年有期徒刑；另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有期徒刑1年，并处有期徒刑10年6个月。就日后监狱方面对赵威开展工作、赵威家庭的相处方式及赵威本人的发展方向，李教授也作出了建议。

　　下达判决时，王丽娟法官结合专家心理评估报告，写了一封充满殷殷希望的法官寄语：“你曾孤独地走在异乡路上，只为证明自己勇敢坚强，但不知法律是根本不能触碰的高压线，以致身陷囹圄。也许你感慨命运开了一个偌大的玩笑，却不得不直面……学会如何走好30岁以后的路。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让自己掌握一技之长，在这个世上自立自强。遇到坏朋友，善意的谎言有时会帮你逃离困境。‘110’是你遇危机第一应想到的，而非用拳头说话，也许，你就不会坐在法庭上。希望你今后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灿烂、幸福之路。”

　　赵威读后泣不成声，当庭表示不上诉。

　　现象剖析

　　少年犯罪性侵超10%

　　网吧酒吧须加强监管

　　本报记者了解到，去年海淀法院共受理未成年人性侵案13件，涉案17名未成年被告人，占性侵案被告人总数的40.5%，占未成年人犯罪被告人总数的10.9%。这17名未成年人被告人中，就有3起8人构成轮奸，其中包括广受关注的李某某等人强奸案。

　　这17人中，最小的仅14岁。除了5人是北京学生(其中1名初中生，4名高中和职高学生)，其余12人都是小学或初中文化程度，独自离乡来京打工，多在餐厅或超市当服务员，有网游、喝酒、抽烟等不良嗜好，而家长监护不够，家庭收入不高。

　　“这些孩子大多一时冲动导致激情犯罪，犯罪前大部分都存在涉黄行为。他们多为外来务工人员或其下一代，个人不良习惯较多，性教育缺失，家庭缺乏正确引导。未成年人性冲动一旦产生，很难自控，而网络上色情因素极易对他们造成错误引导，网吧是未成年人获取色情信息的主要地点。”海淀法院秦硕和王丽娟法官说，赵威上小学时就在网吧看过性录像，案发是在酒吧酒后冲动所致，而酒吧是性侵行为高发地。法官建议在未成年人出入网吧、酒吧等高危场所的问题上，相关部门要加强监管。

　　未成年人刑案

　　将全面开展心理评估

　　法官还认为，目前教育多着眼于未成年人性生理问题，却忽略性心理教育，性道德教育也有缺失。因此，家长和学校须正确引导和教育，学校课程设置应真正考虑未成年人的成长需要。

　　海淀法院未成年人案件审判庭庭长游涛说，此案是该庭探索心理疏导与心理测评工作制度化运行中的首次尝试，目前已对35名未成年被告人和2名未成年被害人进行了心理测评与心理疏导，收到了良好的法律效果。“今后，对未成年人再犯危险心理评估与心理疏导工作将逐步在未成年人刑案中全面展开，并进行制度化运行。”记者 林靖 实习生 刘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