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幽灵户口”生产过程：警察涉案起主要作用

郭山泽/漫画

余林和蒲小宇，一个是民警，一个是老师，却罔顾国法为钱犯罪

　　记者调查引起重视

　　“幽灵户口”可按揭豪车，申请信贷，隐匿财产，实施诈骗！

　　2014年8月7日，四川省南充市嘉陵区检察院反渎职侵权局干警寻着央视“东方时空”线索，深挖细查，将涉嫌行贿、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犯罪的蒲小宇和涉嫌滥用职权、受贿犯罪的公安干警余林送上了法庭。当日，嘉陵区法院第一审判庭旁听位座无虚席，坐满了身着制服的警察。

　　经过一天庭审，法庭没有当庭宣判。

　　2014年初，央视记者发现有一个神秘中介在网上公开叫卖户口，宣称这些户口是由多地公安局内部人士制作的，能在公安部门的户籍信息里查询到。这使得记者颇为震惊，是谁如此胆大妄为，公然买卖居民户口？是谁有如此大的能量，能在各地公安系统呼风唤雨？

　　为了一探究竟，记者随即联系神秘中介，佯称需要买一个新身份。神秘中介自称老张，买一个户口要价3万元至5万元，取得新户口的过程很简单，只要两个步骤即可：拍个身份证照片，录入公安部门户籍管理系统；用取得的户籍回执单，到派出所录指纹。老张特别说明，办证时要告诉派出所的办证人员是“张老师介绍来的”。在江西南昌警方制证大厅，央视记者按照老张说的方法，成功取得了一个出生于1982年8月10日的姓名为徐宇轩的身份。这一个虚假的身份，能够在公安部门的户籍系统中查到。

　　那么花几万元钱买一个虚假身份有什么作用呢？老张举了一个最简单的例子：用这个身份可以按揭一部几十万的车子，又可以用车子做抵押到银行贷款几十万，最后把这个身份申报死亡，就不用还银行贷款，空手套到几十万元。一个可以随时消失且没有后顾之忧的身份，可以利用的地方有很多，所以买卖户口的生意很好做。

　　2014年1月22日，央视“东方时空”以“幽灵户口”为题曝光了这起非法买卖户口的新闻。

　　网络结识取得联系

　　“幽灵户口”的新闻一经报道，立即引起了公安部高层领导重视。公安部门调查发现，这是一起中介与警察相互勾结的犯罪行为。除了江西等地的警察涉案外(目前江西已有3名涉案警察被检察机关立案侦查)，还有涉及到四川南充的警察和教师。央视记者办理的名为徐宇轩的户口，在江西一派出所新建户籍时，用的迁移证号码为“川迁证第00380002号”，该迁移证正是由南充市嘉陵区公安部门开出的。

　　同时，南充市嘉陵区检察院也意识到，嘉陵区公安分局可能有民警参与了“幽灵户口”犯罪行为，遂立即向南充市检察院进行汇报。

　　南充市检察院领导指示，嘉陵区检察院反渎职侵权局干警对本案展开侦查，同时联系嘉陵区公安分局，对央视报道中出现的南充公安分局流出的户口迁移证编号开始入手进行调查。随着调查的深入，嘉陵区公安分局文峰派出所民警余林和嘉陵一中教师蒲小宇相互勾结，致使嘉陵区公安分局木老派出所和文峰派出所的空白户口迁移证流向了江西的犯罪行为逐渐暴露出来。

　　在大量证据面前，蒲小宇交代了自己从余林处得到空白户口迁移证之后卖给江西一个叫皮某的男子的犯罪事实，余林也对自己私自将盖有公章的空白户口迁移证交给蒲小宇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从蒲小宇处买户口迁移证的皮某是山东济南人，在江西做贩卖户口业务，一次偶然机会，二人在网络结识。2008年，皮某打电话给蒲小宇，说有一个发财的路子，只要蒲小宇搞到一些派出所的空白户口迁移证给他，就能够赚大钱。蒲小宇见有利可图，就心动了，而自己刚好认识民警余林，应该能从他那里搞到空白户口迁移证。

　　皮某和蒲小宇在电话里达成共识后，皮某专程从江西赶到四川南充，与蒲小宇商谈买卖户口迁移证的具体事项。双方商定蒲小宇负责找空白的户口迁移证，并盖好派出所户口专用章，皮某负责提供人员信息，由蒲小宇将这些人员信息打印在户口迁移证上再邮寄给皮某，每张户口迁移证支付酬金2000元给蒲小宇。

　　2009年底，蒲小宇找到了自己的好友余林，当时余林在嘉陵区公安分局木老派出所负责内勤工作。蒲小宇对余林说自己有些学生想高考移民，将户口迁往高考收分低的省份去参加高考，要余林帮忙找一些空白的户口迁移证，并许诺事后会给予感谢。余林作为派出所的内勤民警，知道户口迁移证是国家户籍管理的重要文书，不能私自交给其他人，但碍于情面，还是答应了蒲小宇的请求。

　　警察教师互相勾结

　　2010年初，余林利用自己的工作之便，偷拿了20多张带存根的空白户口迁移证，并用其保管的户籍专用章在迁移证上盖了章。随后，余林电话联系蒲小宇，在余林的居住楼下将这20多张迁移证交给了蒲小宇。不久，蒲小宇用报纸包了8000元现金给余林表示感谢。

　　蒲小宇拿到空白的户口迁移证后，为了在上面打印皮某提供的人员信息，专程到南充一电脑市场买了打印机和打印纸回家，然后又打电话给余林，请教迁移证的裁剪方法。经过多次试验后，蒲小宇掌握了户口迁移证的打印方法。

　　2010年至2012年期间，皮某多次给蒲小宇提供人员信息，每次蒲小宇都按照皮某的要求在迁移证上打印好信息之后寄过去。皮某也按照约定以2000元一张的价格将钱打入了蒲小宇的银行账户。

　　2012年下半年，蒲小宇将余林给的20多张户口迁移证全部用完之后，又去找到余林，让其再找一些迁移证给他。这时余林已经调到了嘉陵区公安分局文峰派出所工作，是一位片区民警，没有继续从事内勤工作。工作职责的变动使得余林要弄出空白户口迁移证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但还是想方设法找机会偷偷拿出来几张迁移证交给了蒲小宇。

　　2012年12月，蒲小宇再次找到余林要空白迁移证。12月12日，余林到嘉陵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以文峰派出所的名义领取了一本共100张的空白迁移证，径直带回了家。余林觉得如果将这100张迁移证全部交给蒲小宇数量有点大，自己心里不踏实，便将这本迁移证撕掉50张，在厕所里烧掉后用水冲走，将剩下的50张迁移证伺机全部盖上文峰派出所的户籍专用章。

　　证据面前低头认罪

　　在迁移证全部盖好章的那天下午下班的时候，余林就电话联系了蒲小宇，说自己这次搞到了50张迁移证，让蒲小宇到余林家的楼下拿。50张盖了章的迁移证全部交给蒲小宇，蒲小宇将2万元交给余林。

　　截至案发，蒲小宇将户口迁移证卖掉了30余张，在央视报道“幽灵户口”新闻后的第二天，蒲小宇便被嘉陵区公安分局的民警抓获。民警从蒲小宇家中查获了涉案电脑、打印机以及剩余的10多张盖有文峰派出所户籍专用章的空白户口迁移证等物品。余林也被抓获归案。

　　经侦查机关统计，皮某先后打给蒲小宇购买迁移证的款项共计12.1万元，蒲小宇给予余林感谢费共计2.8万元以及价值近千元的香烟、牛肉。

　　余林归案后，虽然承认了犯罪事实，但一直辩称仅有户口迁移证起不了什么作用，并且不知道蒲小宇把户口迁移证拿去做了什么用途，自己私自将空白的户口迁移证给别人的行为虽然不对，但在这起案件中所起的作用不大。为了让余林尽快认罪，嘉陵区检察院反渎局侦查人员远赴江西，调取了江西警方抓获的皮某等人以及江西检方抓获的涉案警察的口供及相关证据。至此，“幽灵户口”产生的整个链条完整呈现出来。

　　原来，皮某从蒲小宇处得到户口迁移证之后，通过江西的杨某、金某等人拿到江西南昌、萍乡等地派出所将虚假户口录入户籍系统。这些相关的民警早就得到了杨某、金某等人的“好处”，又有正规的加盖了公章的户口迁移证，便堂而皇之地将这些虚假身份信息迁入了当地，使这些身份有了合法的外衣。中介老张则在网上发布买卖户口信息寻找买家，一旦有买户口的顾客上门，老张便带着顾客到已买通的民警所在派出所，帮助顾客取得新的身份。由此可见，“幽灵户口”的产生过程中，南昌、南充等地的涉案警察起着主要作用。

　　按照我国的户籍管理规定，正常的户口迁移程序是由迁移者本人到迁入地开具准迁证，然后凭准迁证和相关证件到迁出地开具户口迁移证并下户，最后到迁入地上户。余林在没有任何证件的情况下，就将空白的户口迁移证交给其他人员，任由其他人员在迁移证上捏造虚假的人口信息，使得这些凭空出现的虚假户口有了来源地，为“幽灵户口”顺利地录入国家公安户籍系统创造了必不可少的条件。由此可见，余林作为户口迁移证流出的源头，在这起犯罪活动中的作用举足轻重，其辩称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在大量证据面前，余林终于低头认罪，并主动向嘉陵区检察院上缴了非法所得的2.8万元“感谢费”。

　　截至发稿，本案仍未有一审判决结果。（刘德华　青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