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粒毒胶囊送进监舍 好心车夫“连累”医生丢官获刑

　　在外人看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看守所里，在押人员张显赫竟然被人投毒身亡。警方很快锁定了凶手——死者的同村村民曹士海。两人因地结怨，在张显赫因涉嫌寻衅滋事被羁押后，曹士海以家属的名义将掺了杀虫剂的“六味地黄丸”送进了密不透风的看守所，以致张显赫服“药”后中毒身亡。

　　看守所有明文规定，禁止家属送药。然而，这起投毒谋杀案竟然在诸多巧合中成功了——曹士海谎称拉肚子托付一名素不相识的车夫帮忙送药，车夫送药时偶遇旧相识，竟然是看守所里的医生。

　　该案经过一审、二审、发回重审，最终曹士海因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缓，医生王官衣因玩忽职守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两人因买土地引发积怨

　　此案的凶手和受害人，都是吉林省洮南市同一个村子的村民。

　　2007年，张显赫就村里的号外地(机动地)问题带领部分村民上访告状，致使村委会决定清查号外地——即将村民手中那些没有承包合同、付款收据的号外地收回，重新分配。

　　当时，42岁的曹士海还是村一社的社主任。张显赫带领村民代表进行清地时，曹士海家不光号外地被没收，就连一部分有合法承包手续的耕地和口粮地也被强行收走。曹士海还因为利用社主任之职侵占机动地承包款被法院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

　　曹士海入狱，其父气急攻心，撒手人寰。曹、张二人自此结了仇怨。出狱后，曹士海罗列了张显赫的几十条罪状，与部分村民四处上访。2011年，张显赫因涉嫌寻衅滋事被洮南市公安局刑事拘留。

　　13粒胶囊里掺进杀虫剂

　　自打张显赫被拘后，曹士海就有了给张显赫投毒的想法。一方面他心里的那口恶气还没消，另一方面他也害怕张显赫出来后对他进行打击报复。

　　2011年7月初，曹士海从洮南市的一家药店买了一盒六味地黄丸和4板感冒胶囊。他将药瓶里的六味地黄丸倒出，并取出感冒胶囊，将农药杀虫剂和白面掺和在一起，替换了13粒胶囊中的感冒药粉，并在余下的胶囊里注入了白面。

　　曹士海在一张纸条上写了几个字“找人一年药一次13丸”，后将注入白面的胶囊放入六味地黄丸药瓶的最底部，然后用说明书将这些胶囊隔开，把掺了杀虫剂的13粒胶囊和纸条放在了说明书的上面，并将瓶口重新封好。这样张显赫服药时，只能倒出掺了杀虫剂的那13粒胶囊。

　　曹士海将之前打印的举报材料中“张显赫”三个字剪下，用透明胶条粘到了药盒上。2011年7月18日一早，曹士海坐车来到洮南市区，然后打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去看守所。快到看守所大门时，曹士海谎称肚子疼要上厕所，便托三轮车夫董新帮忙送药，并给了董新15元车资，说好拉完肚子就去找他。

　　董新不明就里，只问曹：“这药给谁？”曹士海答：“药盒上有名，你就说是家人存的。”于是，董新一个人蹬着三轮车来到了看守所门口，被门卫室的值班警察老刘拦下。董新跟警察说：“有个坐车的上厕所去了，让我帮他给犯人存个药。”老刘把药接过去，见是六味地黄丸，便说：“我们这不让存药，让存药的人自己来。”

　　三轮车夫巧遇看守所医生

　　看守所有规定，严禁接收在押人员家属传递的药品。按理说，药是送不进去的。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就在董新准备离开时，看守所的医生王官衣恰巧从办公楼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呢！”董新没想到多年未见的老朋友竟然在这碰着了。两人叙了叙旧，董新便跟王官衣说起帮人送药的事。王官衣见是一盒六味地黄丸，便把药接了过去。

　　董新与曹士海素不相识，受人之托帮忙后，董新再未见过这名打车的男子。董新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番“热心肠”竟然害死了人，还“连累”王官衣丢了饭碗，服了刑。

　　回到办公室，王官衣打开药盒，取出里面的塑料瓶，并打开了瓶盖。他见瓶口封着，便未加怀疑，把药送到了张显赫所在的5号监舍。

　　当时张显赫还在睡觉，监友帮他把药拿到了铺位上。张显赫醒来后把药倒了出来，瞅见了瓶子里的纸条。他按照纸条上的嘱咐，将13粒胶囊放到嘴边准备服用。一名监友看了看说明书，见上面写着“一次8粒”，便跟张讲：“别吃那么多，吃8粒得了。”

　　张显赫听了监友的话最终只服下8粒胶囊，吃完后还在屋里溜达了一圈，问监友 “六味地黄丸是治疗啥的”。在得知“是补肾的”后，张显赫又躺回了铺盖上。

　　没过多久，张显赫开始出现呼吸急促、抽搐、口吐白沫等中毒症状，送医院抢救后不治身亡。王官衣当天就被抓了。

　　曹士海这边在把药交给车夫后，自己躲到了路边的一个苞米地里。直到他看到车夫拿了张单子出来，知道药送进去了，便打车离开了那里。他去理发店焗了个油，剪了剪头，中午还跟朋友一起吃了顿饭。当他回到家听说张显赫死亡的消息后，便将掺药所剩的面粉、六味地黄丸、感冒胶囊颗粒以及举报张显赫的材料等都扔到了屯外荒地中。之后他就跟没事儿人一样，照常生活起居。

　　事发后第6天，当警方找到曹士海时，他当时就承认了。

　　控方没说清致死药是哪来的

　　2011年11月，白城市人民检察院分别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和涉嫌玩忽职守罪对曹士海及医生王官衣提起公诉。

　　检方认为，曹士海为了报复张显赫，给其服用毒药，将张显赫毒死，情节特别恶劣，后果特别严重，社会危害极大。王官衣属受国家机关委托从事公务的人员，在工作中违反看守所医务人员管理细则和规章制度，私自将毒药送给在押人员服用，导致在押人员张显赫服药后死亡。

　　据曹士海交代，他在张显赫的药里掺入了一种叫灭多威的杀虫剂。而这袋灭多威是他去瓜地的路上捡到的，他没想到张显赫吃完会死。“我只想祸害他一下，让他跑肚拉稀，致残变傻。”

　　事发后，张显赫的呕吐物、洗胃液、血样、胃内溶物以及剩余胶囊先后被送往中国刑警学院司法鉴定中心检验。检验结论发现，除了灭多威外，当中还含有另一种杀虫剂——呋喃丹。而尸检结论认为：张显赫系呋喃丹中毒死亡。

　　呋喃丹是哪儿来的？曹士海始终交代自己使用的是灭多威，且口供稳定。而在检方提交法庭的所有指控材料中，没有任何关于呋喃丹的来源及去向的说明。因此开庭时，曹士海的辩护律师何树利指出，灭多威和呋喃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杀虫剂，起诉书指控曹士海“将农药灭多威(含呋喃丹成分)掺白面制成胶囊十三粒……”极其牵强，仅仅是为了迎合鉴定报告中出现的呋喃丹。

　　何树利同时认为，曹士海投毒的目的并非要致被害人于死地，仅有伤害的故意，故意杀人罪的指控定性错误。此外，如果不是看守所管理松散，医生违反规定接收外人送药，张显赫也不会死。在这种一果多因的情况下，应考虑对被告人予以从轻处罚。

　　法院一审判处投毒人死刑

　　2012年6月，吉林省白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对此案作出一审判决。法院认为，曹士海为报复泄愤，以张显赫为特定投毒对象，从其所写字条叫被害人一次吃13粒，足以证明他想毒死被害人的目的。

　　至于辩护人提出的投放的杀虫剂是灭多威不是呋喃丹，法院认为，根据多位瓜农的证言，当地瓜农均使用呋喃丹农药，对灭多威却不了解。曹士海所说的装农药的袋子及标识已被他烧毁，因此不排除曹士海种瓜也使用过呋喃丹，其供述仅给被害人的胶囊里装有灭多威缺乏其他证据佐证。而曹士海的投毒行为与张显赫的死亡结果之间具有刑法上的因果关系，不因看守所人员的传递行为而中断。

　　据此法院认为，曹士海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王官衣置单位规章制度于不顾，私自为在押人员传送药品，构成玩忽职守罪。一审判处曹士海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附带民事赔偿13.9万余元。王官衣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

　　发回重审后改判死缓

　　一审判决作出后，曹士海不服，提起上诉。同时曹士海委托妻子起诉村委会要回耕地。就在曹士海故意杀人案二审期间，经洮南市人民法院调解，村委会依据法院调解书将曹士海被强行收走的合法耕地交还于他。

　　2013年5月，吉林省高院审理曹士海上诉案后，认为一审判决事实不清，证据不足，程序违法，裁定撤销原判，将此案发回重审。

　　2013年7月，白城市人民检察院撤回起诉，后于同年10月再次向白城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2013年12月30日，吉林省白城市中级人民法院再一次就此案作出判决，称鉴于本案系因民间矛盾激化所引发，且清地小组将曹士海家具有承包手续的部分耕地收回，显属不当，对被告人曹士海在量刑上应予从轻考虑。

　　据此，法院重新作出判决，曹士海犯故意杀人罪，被判处死刑，缓期二年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王官衣依然因犯玩忽职守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四年。对此结果，曹士海未再上诉。记者 张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