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媒：中国“影子货币”还能流通多久？

　　日本《外交学者》网站近日刊登题为《中国的“影子货币”》的署名文章，作者为美奇金(北京)投资咨询有限公司分析师马修·洛温斯坦。文章说，中国经济在竭力维持增长率一如既往的“假象”。最确切的迹象是银行票据影子市场已经逐渐取代中国日益短缺的商品：现金。

　　银行家在流通自己的代用货币，刺激了灰色贷款交易。一如在美国拥有本国货币之前的南北战争前时期由不可靠银行发行货币的时代，这种票据在各省以低于票面价值的价格交易。它越来越多地被用于投机目的，有可能导致通货膨胀，而且很难监管。中国人民银行无力或不愿予以打击，唯恐引起经济发展严重减速。但是，当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必须依靠这些票据流通时，金融界就应当注意了。

　　银行承兑汇票(BAN)无非是一张有银行担保的远期支票。例如，重庆的买家也许很难把支票交给上海的卖家。但如果买家让他的票据得到中国银行的背书，那他的支票就有了一个大型金融机构提供担保：它是优质票据。BAN免除了卖家评估买家信誉的必要，因而有利于贸易。但在中国，这一平淡无奇的商业工具变成了一种“影子货币”，使储备不足的银行得以购买存款，刺激投机，削弱央行对货币供应量的控制。

　　“从银行的角度来看，银行承兑汇票就是要想办法获得存款。”郑州的一名银行家解释。在通常的交易中，手里有现金的客户可以用100元人民币作保证金拿走两倍金额的BAN。银行很满意，因为它用自己滥发的货币换来硬通货。客户很高兴，因为他把100元现金变成了200元的东西。实际上，这是银行一分钱现金不花地给了客户200元贷款。

　　文章称，这种交易让人想起美国不兑现货币出现以前的美国银行业，那时各银行用自己的钞票购买从金条到联邦注册银行券、英镑和批量小麦的各种储备。中国各银行印制自己的通货来购买现金“储备”，比如存款。如果银行票据得到承兑，那它就发挥了货币职能，银行得以保留其储备。但假如人们对银行的信用感到担忧，或者(也许是在危机期间)需要现金，银行就会被迫偿付其票据，可能时间会很紧迫。

　　理论上，所有BAN都是为支持贸易而发行的。当银行向客户签发BAN时，客户必须拿出相关交易的证据。只要票据的确有贸易——比如有电视机运往重庆，或者有冰箱出口到西雅图——作支撑，风险就非常小。一旦交易完成，票据就能换成现款，银行无需担心。但如果BAN并非用于贸易——如果它们只是被展期并作为第二货币流通——那它们就是银行对高风险行业负有的未偿付债务。

　　“事实上，大多数BAN都不是用来支持实际交易的”，深圳的一名“影子银行家”说。像他名下公司这样的众多中国综合企业的业务触角涉及从采矿到旅游的各行各业。但它们的半数交易都不盈利，它们是一些手续，单纯为了获取BAN。他说：“BAN本应仅用于支持贸易，但规定是非常灵活变通的，完全有办法绕开。”例如，贸易伙伴可以串通起来让他们的交易相抵。甲方卖给乙方100元钱的东西，乙方卖给甲方100元钱的东西。结果，他们都拿到一开始手里就有的东西，各人再得到一张100元的BAN。就像变魔术似的，这笔交易产生了200元有银行担保的高度流动性金融资产。

　　文章指出，没有贸易背景的BAN被用于为投机活动融资。“影子银行家”以大约5%的折扣出售BAN——这个过程被称为“贴现”——换取现金。卖方需要现金，甘愿亏损甩卖票据。毕竟，卖方可能是个投机者。他出售BAN只损失5%，但他把现金投资于信托产品或在灰色市场放贷，收益率远远超过10%。票据买家可能会是灰色市场的BAN经纪人。就他而言，他通过低价购买有银行担保的票据毫无风险地赚到5%。换言之，一张票据流通起来，先是投机者、然后是银行对它作出担保。就这样，信贷从银行通过“影子银行家”流入房地产及其他高收益、高风险行业，比如采矿或基础设施。在银行家看来像是一笔在上海购买电视机或洗衣机的交易很可能最终是筹资在江苏买了房或者为内蒙古的煤炭债务展期。最令人不安的是，银行作为担保人对BAN负有责任，担保是不出现在资产负债表上的债务。

　　银行发现，不把BAN记入资产负债表大有益处。繁杂的规章制度迫使中国的银行将贷款与存款比率(LDR)维持在75%以下。开立BAN既能降低贷款余额又能增加存款，它让一条线上的双方都减轻了LDR压力。当然，LDR的变化纯属表面文章：银行的风险——和资金杠杆——跟它发放一笔普通贷款是一样高的，但资金杠杆被移出资产负债表。因此，只要BAN被用于投机活动，它们就让银行受到监管部门、投资者乃至银行自身看不到的高风险活动的影响。

　　文章称，中国的地方政府成为BAN的巨大市场，这不足为奇，它们本身与项目和商业融资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2008年以来，中国各地方政府大力开展宏大的基础设施建设和“城镇化”项目，确保充足的鬼城供应似乎高于一切。据国家审计局称，在这个过程中，地方政府融资平台(LGFV)即地方政府用来为基础设施项目筹资的公司分支机构累积了约19万亿元人民币的债务。由于LGFV的投资太无利可图——幽灵居民是不交税的——地方政府的财政负担十分沉重。对于现金短缺的市县来说，最富有吸引力的解决办法莫过于印制自己的通货。

　　财政部的一份论坛文稿告诫说：“有一种风险是银行和LGFV串通虚增保证金存款，开立没有贸易背景的银行承兑汇票。”债台高筑的地方政府控制着——往往是拥有——辖区内的银行，可以随心所欲地下令开立BAN。LGFV求助于姐妹银行充当临时的印刷机印制伪货币，几乎是需要多少印多少。LGFV用BAN向供货商进行支付，掩盖了它们负债累累的真相。天津的一名银行家抱怨：“借方使用BAN时本应在资产负债表上把它记为负债，但他们不记，这好像是潜规则。

　　说实话，很多人认为这是使用BAN的一大好处，他们可以把债务粉饰得比实际要低。”LGFV从来不用担心偿还本金的问题，因为银行会很乐于在BAN到期时将其展期。简言之，LGFV几乎可以不受限制地获得让他们用于支付、不记入债务且永远不必交现款的票据——也就是他们自己的钱。

　　地方政府自印通货导致了货币体系的部分破裂。地方银行开立的BAN可能会在本省内得到认可，但其信用出了本省也许就会得不到承兑——或者以很高的折扣承兑。江苏省某参与基础设施项目合同工程的LGFV的一名员工说，他的公司经常收取江苏各银行开立的BAN，但拒绝接受邻省安徽的票据，本省以外的银行必须用现金支付。

　　“许多地方小银行印制的BAN超出其资产负债表的支撑能力，事实上，他们印制BAN正是因为他们没有现金放贷”，某大型商业银行珠海分行的一名银行家解释，“他们的BAN在那个省以外得不到认可。这有点像国际货币市场。所有国家都认可美元为储备货币，同样地，人民币在中国任何一个地方都能得到认可，但省级BAN只能在本省内使用”。中国经济的非消费者部分犹如回到了各省发行自己的法定货币的上世纪30年代。

　　文章说，中国向LGFV开立的未偿付BAN总额难以估算，但广东审计局把BAN列为地方政府的新融资渠道足以说明问题。中国若要维护协调一致的财政和货币制度，它的LGFV债务就早晚必须消化掉，要么偿付，要么减记。一旦监管部门尝试这样做，他们会发现国家审计局的19万亿元LGFV债务额估值还少算了，部分原因就在于开立给LGFV的BAN。

　　据中国人民银行称，中国经济的货币基础是107万亿元人民币，流通中的BAN则接近9万亿元。这个巨大的经济地下空间可以衡量出高度投机性投资在多大程度上超过了中国银行通过存款融资的能力。如果LGFV和房地产开发商有充足的现金流，他们就不需要用BAN来筹资。

　　如果投出去的资金有充足的收益，银行的存款就会有条不紊地增长而不会沦落到用这种奇特的钞票来购买人民币。这些票据也许像钱一样发挥作用，但他们的用途受到制约；他们不能用来购买食品杂货或支付工资，也永远不可能在国际上得到认可。因此，BAN经济是单独存在的，无法与中国经济其他组成部分融为一体。它能维系多久？(编译\何金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