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经济发展特区马里埃尔：古巴经济腾飞的基石

　　从去年开始，古巴首个经济特区 马里埃尔经济发展特区，就吸引着国际社会的目光。截至目前，尚无企业获得进驻特区的批准。日前，本报记者随参与特区基础设施建设的中国企业走入特区，掀开特区神秘面纱的一角

　　公路铁路陆续开通，中国装备助力建设现代化港口

　　出了哈瓦那市区，一路向西，市区的繁华很快就被一望无际的甘蔗田和林地代替。约40多分钟后，一个写着“MARIEL”(马里埃尔)的大牌子出现在公路前方，显示我们即将进入特区地界。

　　自2013年9月古巴领导人劳尔·卡斯特罗签署特区法案以来，古巴政府采取了相当积极的措施推动特区发展：当月即派代表团来华召开推介会；2013年11月，特区发展办公室正式开门办公，接受外界咨询；今年1月，马里埃尔港一期码头工程竣工启用；3月，古巴又通过了新的外国投资法，对进驻特区的企业给予税收优惠。同时，特区还将制定各项政策，以吸引外资、鼓励技术创新，促进古巴经济的可持续发展。

　　目前，特区正在建设中，中国企业也参与其中：上海振华重工为港口提供了全部港机设备，华为则搭建了港口通信设施。

　　“上次来还没这个牌子呢”，振华重工古巴项目工程师赵嘉诚一边开车一边指着马里埃尔的标识牌向我们感慨。据他介绍，自项目部去年7月进驻马里埃尔港以来，这里几乎每个月都有新变化。

　　去港口的路上，起初要经过一段颠簸的土路，如今新修的公路已直通港口，大型货车不时呼啸而过，将古巴出口产品运到码头，又将进口的货物运往古巴各地。

　　与此同时，一条连接哈瓦那和马里埃尔港的铁路也沿着公路铺开。这是古巴20年来第一条新建铁路线，刚于今年7月26日古巴起义日宣布通车。马里埃尔港从此接入古巴全国铁路网，未来可实现海铁联运，进一步提高货物吞吐能力。

　　沿着新建的公路继续向前，海岸线渐渐映入眼帘。4台超过70米的振华重工岸桥起重机，并列于700米长的码头上，成为整个港区最醒目的标志物。在马里埃尔港一期工程修建过程中，振华重工与古巴达成了4台岸桥起重机和12台轮胎式龙门起重机的采购合同，目前设备已全部投入运营。

　　“今天有船来了，两台机器正在作业。”远远地，只见巨大的岸桥下停靠着一艘来自巴拿马的货轮，岸桥起重机正将一个个巨大的集装箱吊装上船。每台岸桥起重机每小时可移动25—30个标箱，4台机器1年可处理约52万个标箱。

　　“刚开始一周只有3艘船，现在一天就有3艘。”赵嘉诚介绍说，自今年1月底港口一期工程竣工以来，停靠马里埃尔港的船只越来越多。在码头上，记者看到大型货运车一辆接一辆往来于货场和船舶之间，而在港区大门外，更排满了等待办手续入港的车队，一派繁荣景象。

　　“古巴现有的贸易港口，装备和技术都比较落后，这造成运营效率低、运输成本高。因此古方迫切需要建设大型现代化码头，以形成规模经济，吸引更多船运公司直接停靠古巴港口。”振华重工美洲项目负责人沈浩峰对本报记者说，“我们的港机装备大大提升了马里埃尔港的集装箱装卸能力，有助于古巴进出口贸易的发展。”

　　由于机器运行可靠性高，服务又非常过硬，古方对振华重工非常满意，今年5月又签订了新的采购合同，合同标的为2台铁路轨道起重机，将直接服务于刚刚通车的马里埃尔港铁路货运系统。

　　立足于扩大古巴和拉美以及中国之间的贸易往来

　　记者跟随振华重工的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登上了60多米高的岸桥，整个马里埃尔港尽收眼底：港口建设初具规模，海关办公区、码头货场、港区道路已全部建成。货场里摆满了各色货柜，振华重工的轮胎起重机忙碌不停。

　　劳尔·卡斯特罗在年初的港口落成仪式上曾说，特区港口的启动，标志着马里埃尔港正式“嵌入”古巴乃至整个拉丁美洲港口运输系统。此言不虚。古巴位于加勒比地区和美洲大陆的中心，方圆1000海里(1海里约合1.85公里)内辐射17个国家的32个重要港口，地理位置不可谓不优越。

　　根据古巴政府披露的计划，一期港口建成之后，码头可停靠载重吨位不超过6.9万吨(巴拿马型)的大型集装箱货船；整个港口工程完工后，年吞吐量将达到300万标箱。这个数字将超过加勒比地区最繁忙的两个港口——牙买加金斯敦港、巴哈马弗里波特港的吞吐量。

　　同时，马里埃尔港还将成为加勒比地区首个有能力停靠超巴拿马型货轮的港口。完成拓宽工程的巴拿马运河和未来可能修建的尼加拉瓜运河将在很大程度上提振整个加勒比地区的贸易，这对于未来马里埃尔港和特区的发展，无疑是很大的机遇。

　　古巴哈瓦那大学国际关系研究所教授伊尔米娜·克劳迪娅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由于古巴所处的地理位置和国际形势，马里埃尔特区主要针对的就是拉美国家和中国。特区立足于扩大古巴和拉美以及中国之间的贸易往来，吸引拉中投资，推动古巴和中国以及拉美建立更紧密的经济联系，这对于古巴具有重大意义。

　　拉美与古巴一直保持着良好的政治和经济关系。目前，委内瑞拉是古巴最大的贸易伙伴，巴西等国与古巴的经贸往来也越来越密切，随着马里埃尔特区项目的开始，古巴也吸引了越来越多拉美国家的目光。

　　马里埃尔港扩建项目总投资额达9.57亿美元，主要投资者就是巴西奥德布莱切特集团，项目还得到了巴西国家经济和社会发展银行6.82亿美元的贷款，共有约400家巴西企业参与项目建设。巴西总统罗塞夫在港口竣工仪式上曾表示，马里埃尔港工程是巴古双方友谊的象征，巴西希望成为古巴经济上的盟友，增加双边经贸往来，双方在各领域都存在巨大的合作空间。

　　墨西哥去年同意免除古巴4.78亿美元的债务，希望加速推进两国贸易联系，加强同古巴的经济往来。今年5月，由墨西哥贸促会主席弗朗西斯科带领的墨西哥企业家代表团还参观了马里埃尔港。

　　马里埃尔港是古巴距离美国最近的港口之一，在成为开发区之前，这里曾是古巴人偷渡美国的重要出发地。1980年，12.5万人经由此地前往迈阿密。时过境迁，这里如今已成为古巴对外开放的窗口。

　　投资商机引关注，风险短板需谨慎

　　与此同时，更宏大的计划也在进行中。在2011年古共六大通过的《经济社会政策纲要》中，发展特区被视为最重要的抓手之一。在港口周围的丘陵上，大型的挖掘机、推土机和卡车轰鸣穿梭，山包正一个个被推平，未来这里将成为一个面积达465平方公里、相当于北京朝阳区大小的特区。预计整个建设周期将达10年之久。

　　对于马里埃尔特区，古巴政府不但要将其打造成为区域转运中心和物流中心，更要依靠特区促进基础设施建设，吸引外国投资和先进技术，发展工业，扩大出口替代进口，创造就业机会等。

　　劳尔·卡斯特罗在两个月内曾两度来到马里埃尔港视察。他强调，特区是古巴目前最重要的工程，事关国家经济的未来，古巴不能继续以少数产品的出口来获得发展，需要更重视投资，而马里埃尔港将是古巴经济腾飞的基石。

　　长期以来，投资不足一直是古巴经济发展的瓶颈。今年上半年，古巴国内生产总值仅增长0.6%，政府也将全年经济增长预期降低为1.4%。中国社科院拉美所研究员徐世澄对本报记者表示，目前古巴国内投资率仅占其国内生产总值的13%左右，远低于拉美国家平均水平23%。主管经济的古巴部长会议副主席穆里略曾指出，古巴每年需要吸引20—25亿美元的外资，才能实现7%的经济增长目标。

　　根据特区法令，古巴将向入驻企业提供快捷的一站式审批程序，并给予比新颁布的外资法更为优惠的税收制度：头10年免收企业所得税、劳动力使用税、地方发展税和与投资有关的生产资料关税等。同时，古巴政治和社会稳定、犯罪率低、劳动力受教育程度高等因素，也为外资提供了良好的发展环境。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今年7月访问古巴时，有50余位中国企业家也来到哈瓦那，寻找投资商机。

　　中国驻古巴大使馆商务参赞马克强对记者说，来自不同国家的不少企业对投资古巴都表现出巨大兴趣，然而，投资古巴潜在的风险也不容忽视。新的外资法对外国投资者仍有一些限制性规定，如外企用工必须通过政府有关部门、雇员必须是拥有古巴长期居留权的人、工资必须以古巴法定货币支付等。

　　此外，古巴的行政审批手续繁琐，截至记者发稿时，向特区发展办公室提出申请的企业均尚未得到授权，这在一定程度上束缚了特区的发展。

　　由于长期遭受经济封锁，古巴基础设施建设也不容乐观，服务价格较高昂。根据马里埃尔特区发展办公室公布的基础服务价格表，自来水价格高达1.55美元/吨，5兆的互联网宽带月租费近2000美元。同时，古巴基本物资也较为匮乏，当地中资企业甚至连合用的保险丝和内六角扳手都找不到，几乎所有工业配件都需要国外补给。

　　有拉美经济学家分析认为，特区即使建成也存在很多问题和挑战。首先，它面临着该地区既存自由港和自贸区的竞争，例如巴拿马和牙买加等国的自由港和自贸区发展已较为成熟，又都与该地区最大市场——美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此外，美国的禁运政策也会对特区的功能与未来发展带来诸多限制，根据目前美国政府的规定，6个月内在古巴靠岸的船只将禁止进入美国。

　　据了解，尽管有不少中资企业对入驻特区充满兴趣，但还没有一家企业开始实际操作。多家中资企业驻当地负责人都对本报记者表示，目前公司仍在研究相关法案，并观察古巴下一步的政策走向。

　　重视中国经验，双边合作渐入佳境

　　事实上，除了振华重工、华为等中资企业为马里埃尔港建设贡献力量之外，中国与古巴特区的建设还有许多密切联系。

　　在墨西哥国立自治大学经济系教授马尔西娅·鲁斯看来，经济特区的创立，是古巴政府对中国改革开放初期设立沿海经济特区举措的效仿，表明古巴政府希望将马里埃尔特区打造成为拉动古巴对外贸易和经济增长的新引擎和增长点。

　　马克强认为，马里埃尔是古巴经济模式更新先行先试的排头兵，可以为深化中古经贸合作，尤其是投资合作打开一个窗口。古巴非常重视中国改革开放的成功经验，尤其是在建设特区和经济开发区吸引外资方面。近两年，古方加强了与中方的交流和学习，一方面借中国代表团来访之机了解，一方面派代表团赴华参加培训班，较系统地学习了解中方经验。中国国际问题研究基金会研究员、中国前驻古巴大使刘玉琴对马里埃尔特区的建设情况比较了解。她介绍说，古巴曾多次派团来学习天津经验，因为天津和古巴的情况有相似之处。

　　据了解，自2013年至今，古巴已先后派出多支代表团访华。在华期间，就开发区建设、招商引资、港口经营管理、海关管理、宏观经济政策等主题分别举办了专题研修班，学员来自古巴外贸外资部、中央银行、财政与价格部、计划与经济部、海关总署、企业管理集团、全球仓储公司以及马里埃尔港特区发展办公室等多个部门，其中不乏部长级官员。学员们还先后访问了天津、苏州、宁波、深圳和上海等地，实地考察了中国的港口和开发区建设。

　　“从上世纪80年代中国共产党提出‘建设具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目标以来，古方始终密切关注中国的政策、做法和成效，汇总、出版过我国改革开放的全部政策文集。同时，古巴也不断总结自己的实践经验，适时进行必要的调整”，中国前驻古巴大使徐贻聪在自己的一篇文章中这样写道。

　　古巴对中国经验的重视还体现在去年9月26日，在劳尔·卡斯特罗签署特区法案仅一周后，古巴外贸外资部就在北京举行专题推介会，介绍特区情况。“这是我们在国际上进行的第一场推介会，之所以选在中国，是因为我们拥有长期友好的合作和友谊”，古巴外贸外资部部长马尔米耶卡说。

　　今年7月，习近平主席在同劳尔·卡斯特罗会谈时，也强调中古会坚定不移深化肝胆相照的友谊，坚定不移开展互利双赢的合作，坚定不移做改革发展的伙伴。习主席还特别提到，双方要搞好古巴港口开发和经济特区等建设项目，中方鼓励和支持中国企业到古巴投资兴业。

　　习主席访古期间，两国签署多项协议，涉及经贸、通信、可再生能源、数字电视以及生物技术等领域，这对中古两国关系的发展将有极大的促进作用，对古巴正在进行的经济模式更新也是巨大的支持。

　　劳尔·卡斯特罗表示，古巴高度重视发展同中方的全面合作关系，愿共同提高双边贸易水平，拓展矿产、可再生能源、农业、生物制药等领域合作，欢迎中国企业投资。他还建议双方成立专门工作组，推进重点项目。

　　马克强介绍说，去年中古双边贸易额达到18.8亿美元，中国主要向古巴出口机械、汽车、家电和消费品，从古巴进口糖、镍和生物药品。

　　目前，除了马里埃尔港项目，哈瓦那东南860公里的古巴第二大港口圣地亚哥港，也即将在中国帮助下展开扩建工程。根据计划，将新建一个多用途码头以扩大货物装载量，同时增加操作的效率和速度。预计完工后将会有助于古巴东部地区省份降低货物运费，创造更多就业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