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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失控的大脑:上瘾是一种病 与道德无关

2018年03月10日 15:37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参与互动 

  拯救失控的大脑

  文/王璐

  不管人们是否乐意承认,我们的大脑都正在被形形色色的“瘾品”劫持。随着科学的进步,人们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上瘾是一种脑部疾病,它与道德无关。

  21年前,美国国家药品滥用研究所主任阿兰·莱什纳在《科学》杂志上,第一次完整地阐述了这一观点。“几乎所有被滥用的药物,都直接或间接作用于人的大脑,并形成奖励路径。”负责形成“欲望”的是一种被叫做多巴胺的化学物质,它被称为“大脑中的小恶魔”。

资料图片:大量毒品被缴获。
当地时间2017年12月14日,多米尼加巴拉奥纳,当地缉毒警察展示了缴获的可卡因,总重量超1026公斤。

  从遗传学的角度而言,人类会通过奖励信号或提示线索进行学习。甜品店散发的烤饼干的香甜气息、酒吧开放时散发的迷人酒香都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和渴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瘾也是一种病态的学习模式。成瘾引起了突出神经元之间的化学和细胞信号传导,通过大脑神奇的可塑性,成功塑造了神经回路,为可卡因、海洛因或杜松子酒赋予了最高价值,牺牲了其他事务的利益,比如健康、工作、家庭或生活本身。这就像用放大镜放大了一样事物,并将其他的所有物体都排除到了视线之外。

  沉迷和上瘾的信号,在奖励系统中甚至以你意识不到的速度快速传递着。宾夕法尼亚大学瘾症研究中心临床神经科学家安娜·罗斯·柴尔德,曾经通过核磁共振等方式追踪脑部神经活动。她扫描了22名可卡因吸毒成瘾者的大脑,在他们面前以每帧画面33毫秒,大约是眨眼所需时间的十分之一的速度展示吸毒用具,“他们并没有有意识地‘看见’任何东西,但这些图像却和毒品一样激活了大脑中的奖励路径。”

  古老的奖励系统就像滚雪球一样没完没了。本质上而言,所有令人愉悦的活动都有潜在的上瘾可能。因为它们向我们的大脑释放了有关幸福的信号,而幸福总是短暂且令人向往的。科学家将其戏称为“进化的遗产”。

  “任何过分有意思的事情,都会让人上瘾,但是否会上瘾则取决于一个人的脆弱程度、遗传基因、创伤心理和抑郁情绪等因素。”芝加哥大学管理成瘾、强迫和冲动障碍诊所的格兰特说。为了规避“诱惑”,大脑在漫长的进化中也形成了复杂的风险控制机制,但呈现在眼前的事实是,渴望和习惯会压倒理性。这是为什么?

  “因为有一个强悍的恶魔把你搞砸了。”一个有着多年吸毒、复发历史的病患在接受最新的前额叶皮层治疗时说。这是一项尚在实验阶段的临床治疗手段,最早见于2016年1月出版的《欧洲神经心理医药学》杂志上。神经认知心理学家阿尔伯特·塔里尼欧招募了一群可卡因成瘾者,通过对比治疗有效排除了上瘾者的毒瘾。

  前额叶皮层是大脑中负责判断和决策的区域。加利福尼亚大学实验室以实验老鼠寻求可卡因时的神经元活动为例进行测量,发现涉及意志行为的前额叶皮层区域异常安静。而如果刺激这些“无精打采”的细胞,“老鼠们对可卡因的兴趣基本上会立刻消失”。由此,研究人员认为,刺激人脑负责判断的区域,可能会平息吸毒者高涨的毒瘾。“成瘾者总是为自己做出糟糕的决定毕竟也是有原因的。”

  如果你翻开一本三十年前的医学教科书,你会发现书中对成瘾的描述忽视了最为凶险的环节——复发。为什么人们在身体不再依赖瘾品的时候,喉咙里依然会燃起对威士忌或海洛因带来的幸福渴望?因为成瘾会强迫人们进行重复活动,哪怕它会造成无可挽回的后果。

  前额叶皮层研究之所以有意义,不在于参与治疗者在第一个疗程结束后就感到了平静,失去了对可卡因的渴望,最重要的是在治疗六个月后,这种平静的感觉还在。这就是希望。对于许多吸毒人员来说,离开戒毒所才是噩梦的开始。

  38岁的意大利人帕特里克·佩罗蒂是在17岁时的一个派对上开始接触可卡因的,在此后漫长的人生中,他曾经参加过一个为期三个月的戒毒所,在踏出戒毒所大门后的第36个小时复吸,之后他又花了八个月的时间参加另一戒毒项目,回家的当天遇见毒贩就打回原样。“从那以后,我开始变得偏执、痴迷、疯狂,也看不见出路。”

  如果批评帕特里克是“自甘堕落”,那么居住在西雅图高速公路下无家可归的乔安娜·雷恩则有些“冤枉”。21年前,乔安娜因为治疗工伤服用了处方止痛药,之后便一点点沉迷海洛因,直到失去家园。在美国,像乔安娜一样因为阿片类药物成瘾甚至死亡的人不断增多。

  2015年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报告称,阿片类药物包括处方止痛药和海洛因在内的死亡人数突破以往记录33091例,比前一年高出16%。2016年阿片类药物滥用夺走了6.4万美国人的生命——比美国在整个越南战争期间阵亡人数还多。2017年,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指示其代理卫生部长宣布进入“公共卫生紧急状态”,以抗击日益严重的阿片类药物泛滥。

  事实上,如果将上瘾的概念扩大为强迫重复性活动,那么你会发现即便没有药物,上瘾行为依然可以发生。“精神疾病诊断与统计手册”的最新版本首次承认了行为上瘾——赌博。一些科学家认为现代生活垃圾食品、购物、智能手机的许多诱惑都可能使人上瘾,因为它们对大脑形成了类型化的奖励机制,潜在的渴望和诱导因素已经强烈地影响着许多人的生活。

  最有争议的“新”瘾是食物与性。世界卫生组织已建议在下一版国际疾病分类中纳入强迫性性行为作为冲动控制障碍,但是美国精神病学会在最近的诊断手册中否定了强迫性性行为,食物上瘾也未被列入其中。但高脂肪食物和精致面粉等高加工食品与糖一样成问题。密歇根大学研究人员最近对384名成年人进行了调查:92%的人表示长期以来一直渴望吃某些食物,并多次试图阻止成瘾。受访者将披萨列为最容易上瘾的食物,薯片和巧克力次之。研究人员认为“毫无疑问食物是会引起上瘾的,这就是现代人类始终要与肥胖作斗争的原因”。

  二十余年来,人们对于成瘾的耻辱感依然没有消除。很难把酗酒者比作糖尿病患者,前者似乎永远无法得到后者那么多的同情和帮助,我们倾向于认为上瘾者是意志力薄弱的“坏人”,是缺乏自制力的人,是一群不懂得在恰当时间说“不”的人。然而我们却并没有意识到,每一个人都有成为“坏人”的可能。

  治疗这种疾病,不能简单粗暴地通过抹杀他们的存在来完成。2016年,新当选的菲律宾总统罗德里格·杜特尔特誓言要杀死三百万吸毒成瘾者,在他的任期头几个月内这个目标就完成了三千人次。然而暴力带来的只有恐怖,或许科学才能带来希望。

  另一种尝试则是回到信仰,佛教心理学学生、专门从事上瘾研究的精神病专家布鲁尔认为,治疗成瘾的希望或许在于融合现代科学和古代沉思实践。佛教哲学当中,渴望被视为痛苦的来源。华盛顿大学的研究人员表明,基于冥想、正念的方案在预防药物成瘾复发方面比其他方式更为有效。

  这个方法是帮助人们平息欲望的浪潮,鼓励人们注意自己放纵的原因。冥想能够对抗当代生活中汹涌泛滥的多巴胺洪水,使神经空间日趋平静。“大脑可以自我重建,这是最令人惊讶的事情。”这就像多年前美国历史学家戴维·考特莱特在《上瘾五百年》一书中断言的那样,“这是一个饥饿心灵取代了饥饿肚皮的世界。”或许在这个世界里,回归心灵本身才能找到问题的答案。

  (《中国新闻周刊》2018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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