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者吁警惕“转型陷阱” 称社会发展呈“回归”迹象

　　现在人们担心，中国进入中等收入阶段后，会不会陷入所谓的“中等收入陷阱”？我认为，现在最需要警惕的既不是“中等收入陷阱”，也不是简单的改革停滞或倒退，尽管这两个问题也存在而且需要加以关注，我们现在真正需要警惕的是另一种可能性，即陷入“转型陷阱”。

　　为什么说在转型过程中可能出现“转型陷阱”

　　社会转型，是一个从计划经济体制向市场经济体制转轨并由此引起的社会变革过程。回首过去，这个转型既是中国过去三十多年社会变革的主线，也是过去三十多年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最主要的动力源泉。然而，过去我们看这个转型过程的时候，往往有一个基本的假设，即这个过程有一个起点即计划经济或权力支配一切的体制，还有一个终点就是市场经济以及民主和法治，转型的过程就是从起点到终点的转变过程。但在这个时候，人们往往忽略了一种可能性，即在转型的过程中会形成获益者群体，到了一定的时候，他们就可能会阻碍进一步变革过程的发生；在转型中形成的那些“过渡性制度因素”，在其主导下，随时可能定型。

　　在体制的意义上，“转型陷阱”并非仅仅是体制变革陷于停滞或倒退，而且是将一种过渡形态的体制因素定型为一种相对稳定的制度；在发展的意义上，“转型陷阱”导致的并不是简单地陷入经济放缓或停滞，而是陷入经济社会发展的畸形化。

　　在现实中，我们已经可以发现种种值得警惕的迹象：尽管经济在惯性的推动之下仍处于快速增长的过程中，但这种发展在一些地方已经开始显露出明显的疲态，步履越来越沉重；作为三十多年发展动力源泉的体制变革在一些领域基本止步不前，甚至出现某种回归的迹象，一些“过渡性的现象”正在固化；最有利于短期快速发展的资源和优势已经基本耗尽，而快速发展导致的副作用则在不断显现，社会生活中的张力越来越大；社会的活力和生机在不断丧失。

　　对于一个正处于社会转型过程中的国家来说，特别需要警惕的就是这种“转型陷阱”。尤其是一个以渐进式改革实现社会转型的国家，陷入“转型陷阱”的可能性会大大增加。过去，我们过多地强调了渐进式改革的优势，现在来看，渐进式改革陷入“转型陷阱”的危险性不容忽视。在改革初期，提出“摸着石头过河”是一种现实的选择。但问题是，也存在一种可能性，一些人摸石头摸上瘾了，却连河也不想过了。

　　“转型陷阱”的提出，有助于我们认识和澄清当今中国面临的一系列问题

　　可以使我们更明确地意识到我们现在身在何处。我们现在可能不是处在改革或转型的途中，也不是处在某种中间性的过渡状态，而可能是处在一种结合了新旧体制因素的“混合型体制”定型的过程中。

　　可以使我们更准确地理解现在改革的阻力和困难究竟在哪里。现在问题的实质，并不是像有人担心的那样，仅仅是旧体制的拥护者在反对改革，而且昔日的改革者、今日的获益者也可能要求固化现有状态。

　　可以使我们更明确地意识到改革遇到的实质性问题是什么。对于改革的推进来说，关键的问题不仅在于部分群体的阻力，更在于改革的声誉问题，相当一部分民众对改革失去了基本的认同。在这种情况下，重新形成改革共识已经相当困难。

　　可以使我们看清楚今天种种令人困惑现象背后的基本逻辑是什么。为什么在一些地方捂盖子、掩盖问题会到了不顾一切的程度，为什么一些地方的拼政绩会进入不计后果的状态，为什么一些只能在特殊情形下实行的措施会常规化、体制化？在所有这一切的背后，是有其内在逻辑的，即“转型陷阱”的逻辑。

　　可以使我们对一个问题产生警觉。也就是说，在“转型陷阱”的逻辑没有打破之前，那些深化改革的措施，那些想矫正目前一些弊端的措施，都有可能被扭曲变形，被利用为形成“转型陷阱”的因素。在这种情况下，改革会进入一种进退维谷的状态。

　　有利于澄清笼罩在左与右争论上的迷雾。现在中国的问题其实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改革与保守、前进与倒退的问题，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左与右的问题。过多将争论集中在这样的问题上，不仅会造成社会不应有的裂痕，而且会模糊我们正在面对的实质性问题。（作者为清华大学教授）

　　名词解释

　　何谓“转型陷阱”

　　“转型陷阱”指的是，在变革和转型的过程中，部分获益者阻碍进一步变革，要求维持现状，希望将某些具有过渡性特征的体制因素定型化，并由此导致经济社会发展的畸形化和经济社会问题的不断积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