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我完全没有祝任何人圣诞快乐，顶多是在收到祝贺时，被动地回复对方说，谢谢，你也是啊。原本我还打算贴公告正式昭告天下请勿祝我圣诞快乐，可是如果做到这种程度，肯定会被解读为愤世嫉俗吧。于是我还是忍住了。这也是一种乡愿。

　　我喜欢圣诞节，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喜欢，到现在我都一把年纪了，在信义区看到各式各样的耶诞树还是会忍不住赞叹“啊，圣诞树呀！”我觉得大红色配松针绿外加亮金金，简直美翻天了。可是我并未因此养成过节的习惯，不会特别庆祝，没吃大餐没喝酒没唱圣歌没送任何人礼物。圣诞节对我来说跟一般的日子没啥分别，所以一直对我说什么快乐要快乐喔，我不但不会高兴，反而会有些困扰，“因为就是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啊。”

　　圣诞节前的周末，遇到正好在报佳音的青少年一群。一个看起来已经签约杰尼斯系统，发型整理的有够时髦的小个子美少年塞给我一包装有棉花糖、巧克力、拐杖糖，和牛奶棒棒糖的糖果包，“嗯今年的圣诞节到这里算是过完了。”结果我最直接的感想是这样，即使当天才是21号而已。

　　不过到平安夜的24号，还是发生了两件值得记上一笔的小事。

　　第一件发生在傍晚，网友小辣妹在MSN上丢了一个由3个小图组合而成一个完整的麋鹿拉雪橇图。前面提过，我一点都不喜欢收到圣诞快乐之类的话语呀，于是我决定报复。“卡片，”我问她，“为什么我没有？”小辣妹其实是友人AJ的网友，因为他的关系，后来我们也开始说话，还互加了MSN。小辣妹是台南人，好像也就住在台南，去年底她曾经特地北上台北市府前参与跨年活动，一度也和我约好要见面一叙，但因故没约成。

　　“这次上台北没见到你是我此行最大的遗憾。”隔天回到台南的她曾这么对我说。讲的这么好听耶，所以就是满喜欢我的样子嘛不是吗。然而到了年底，小辣妹特地寄了卡片给陈却没寄给我。是真实的卡片可不是电子贺卡，“纯手制的连封面的压花都是自己做的喔。”AJ形容。我听了只反问一句：“为什么我没有？”他想了一下，回给我一个彻底压倒性的答案，“我想是因为我是男生。”AJ说。对呀因为我是女生所以我输了。

　　因为一句圣诞快乐，我想起来有这件插曲，好像不利用也是浪费，于是这回是直接问小辣妹为什么手工卡片没我的份？“这…这…”她吱吱唔唔，小辣妹太年轻了，她没办法坦承那是因为她与我之间百分之百缺乏性吸引力的缘故。然后我就觉得把场面搞尴尬实在好有趣喔。像是莫名其妙赢了一场会外赛。(抱歉我只是逗你的。)

　　第二件事是稍晚我也在MSN上遇到一九八二。本来我还想着，如果这家伙胆敢祝我圣诞快乐我就要发脾气了，因为平安夜就是完全没遇到什么好事嘛，再三祝我快乐反而像是一次又一次提醒我这天是多么阴暗。一天下来，我的忍耐濒临临界点了。然后根据我对一九八二容忍度的理解，估计就算我无理取闹，他也不会计较。可是出乎意料的，一九八二什么场面话都没讲。不知道为什么这晚他似乎情绪高涨，整个人很热情很High，就是不断地重复说着好想我之类的。“基本上这也是一种类型的场面话。”我想。

　　一九八二说的好听话我从来不相信，“但是这到底是我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是我的疑心太重，或者就是他没办法令我信服他说的就是真的？

　　前阵子当我还在为半长不短的发型犹豫着该留长或剪短时，曾经询问一九八二。“长头发啊长发好看！”他几乎是想也没想地马上说。“可见之前一直说我的刘海好可爱都是骗我的嘛。”被我抓到。一九八二认识我才两天吧我就去把长发剪成肩上鲍伯，明明不好看，他却睁眼说瞎话地直夸赞，还扯到妈妈，说就连妈妈也认为我很适合刘海。“如果是真的，干嘛又鼓励我留长是不是。”为什么男生总会说一些这么容易被破解的谎话呢？不过我之所以问一九八二，也不是为了以他的意见为意见，真的就只是，随便问问。一九八二除了无法说服我相信他说喜欢我是真的，就连在发型上出的主意也左右不了我的意志。结果我的新发型甚至比肩上鲍伯更短。

　　“人与人的互动，似乎就是一场接一场的说服与被说服。”有时候我会这么想。情感的交流不在于传递，不是只要把圣诞快乐几个字像是洒雪花一样发出去就好，重点在于对方究竟信或不信。说喜欢，很容易，可是如果对方没听进去，说多一百万次也只是空气。“所以我始终无法相信一九八二说想我就是真的有想我，这到底是由于我的听力太差，或是他的表达能力不佳呢？”我想不通。说了平安夜没什么好事发生嘛。

　　(摘自台湾《联合报》网站 作者：余文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