怼监管的正确打开方式

　　法案是互怼的产物。

　　特朗普终于要对《多德弗兰克法案》Dodd-Frank Act开刀。

　　《多德弗兰克法案》被称为是大萧条之后美国历史上最为严苛的一部金融监管法案，因为2008年，美国爆发了次贷危机。大家都认为监管没有尽责，必须好好怼。

　　比方说，美国长期资产管理公司LTCM作为1998年国际四大对冲基金之一，到了快破产的时候，才发现没机构对之监管。

　　比方说，经常用复杂数学模型就把一堆垃圾包装成各种看上去光鲜的金融产品，然后层层加码，买来卖去，造成了金融的系统问题。

　　比方说，银行大而不能倒，赚钱时他们吃肉，赔钱时普通人跟着挨打？

　　光是怼一怼显然是不够的。

　　《多德-弗兰克法案》就是在这种狠怼下产生的狠手段。

　　法案是互怼的产物。

　　不过，多德弗兰克法案自己也走得一路坎坷，一直在被怼。其中，“沃尔克规则”就是风暴眼。

　　沃尔克规则是前美联储主席保罗·沃尔克提出的。他也是美国金融界的神人和猛人。他应对的首次重大国际金融危机是上世纪70年代的布雷顿森林体系危机和美元危机。作为尼克松的副财长，沃尔克主张和支持美元与黄金脱钩，最后完成任务。

　　卡特总统时期，美国进入滞胀，沃尔克出任美联储主席，重拳出击，美联储基金利率上升到1981年的20%。力压通货膨胀率，从1981 年13.5%降到3.2%。

　　奥巴马上台之后，因政治危机，进行金融改革，将之命名为“沃尔克”规则(Volcker Rule)。大概并非因为出于谦虚的考虑，而是在利用沃尔克，不想因为这个虚名而得罪华尔街。过后再移花接木，阉割沃尔克的改革建议。

　　沃尔克规则就是重新隔离商业银行和投资银行，有一系列旨在加强金融业监管和风险规避的措施。

　　沃尔克规则一提出，就受到了不小阻力，华尔街强烈反对。在利益集团不遗余力的游说下，法案在参众两院经历了激烈而跌宕的言词辩论、交锋，和暗流汹涌而难以言说的政治表演、倒戈。

　　最后，法案通过，沃尔克规则被削弱。

　　时移世易，特朗普上台，继续怼监管。首份金融监管核心原则报告明确表示，将放宽包括“沃尔克规则”在内的交易法规。

　　该怎么监管？这不是个容易得出答案的问题，也许争论要延续到永久。

　　但多德弗兰克法案的背景给了中国监管很多启示。

　　“怼监管”很有必要，促使其不断顺应经济形势的新发展而进行修正。但是，怎么“怼”？

　　我们可以看到，多德弗兰克法案经历了多重博弈，沃尔克法则也几经“生死”，虽然也上演了政治角斗的大戏，但仍然能够遵循经济逻辑和讨论规则。

　　沃尔克提出取消银行自营业务，相信恨这规则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多，但没有听说有人把火烧到他个人身上，没有听说有人以人民的名义号称向美国中央纪委举报他人品的；在国际金融界基辛格称沃尔克为“我们这个时代的智者” “美国经济活力之父”。

　　《多德弗兰克法案》将大型对冲基金和私募股权基金纳入监管，索罗斯基金因之关闭外部投资。虽然其反身理论名满天下，理论水平货真价实，但他并没有突然挂住“著名学者”之名行为自己作说客之实，利用和消耗公共资源为自己服务。

　　至于克鲁格曼，作为自由经济学派的代表，认为华尔街需要监管。他坚持自己的观点，但冷静而中肯，不会偏离常识，更不会莫名把向不知是学者型领导还是领导型学者致敬当作论据。他没有沉浸在某种偏激而苍白的理论口号里，更不试图从惊世骇俗的摇旗呐喊中为自己争取世俗的名声。

　　真正的思考，不应被淹没；真正的思考者，也不应被影响。

　　不能让狂热的语境成为讨论的主流，用正确的打开方式，让怼和监管都来得更猛烈而更理性些吧。

　　(本文作者万喆 系国家发展改革委国际合作中心首席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