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私家博物馆，每人均可在老师指导下给扇面着色；咖啡街有不同的风格，余兴节目是在纸杯子上涂鸦；拆除高架路，整治出一条长6公里的溪流，变成了可以散步、嬉水的地方

　　在从首尔返京的飞机上，看到一部叫《金大叔漂流记》的韩国电影。一开头，是一个被债务逼得走投无路的中年男人，跳进了汉江。他被江水冲到一个小岛上，四顾茫然，原来他和汉江两岸的高楼大厦，和旧日熟悉的生活仅一河之隔，却呼救无门。

　　和主人公金大叔一样，影片中的景物也让我感到熟悉，它们都是我在旅途中反复经过的，比如电影《汉江怪物》的外景地元晓大桥，比如桥旁的地标建筑——闪着金光的63大厦。

　　养育了首尔的汉江中，真有这样无人的荒岛吗？不得而知。但是作为一个旅游者，即使身处首尔这样的繁华都市，也可以保留一份“荒岛”心情——那就是远离喧嚣，让自己的脚步慢下来，心绪静下来，缓缓地，融入这个城市自然的脉动。

　　宁静北村

　　在汉江以北，清溪川的上游，有个叫北村的地方，位于景福宫、昌德宫和宗庙之间。看这个地段就能猜到，它在朝鲜王朝时代，是王公大臣的居所。600余年的变迁，贵族们早就没落了，当年的风貌却依稀可见，一栋栋历经改建修缮的韩式建筑沿着地势错落起伏，曾经的高尚住宅区依然高尚。

　　我是在明亮的秋阳下踏进北村的，那些与中国传统建筑“和而不同”的黑瓦、窗扇、木门让人感到亲切而安宁。北村的“高尚”，除了它金贵的地段，可能还因为它到处散落着私人博物馆，并展示各种传统手工艺。我去的东洋文化博物馆是一个花木繁茂、细节妥帖的小院落，属于权宁斗先生，他自号“静山”，写汉字，通书画，收藏了许多中国文物。我们每人得到一把扇子，上面已经用墨线勾出花卉的轮廓，然后静山先生现场教授，用传统技法为扇面着色。缤纷的一小时转瞬即逝，我没能在限定时间内完成蝶戏牡丹的图案，就摇着纸扇上了天台。刚刚摘下的枣子在笸箩里铺展出一片朱红，连绵的黑瓦沐浴着阳光向远方铺展，更远处是蓝天下葱茏的山色。

　　难怪主人以“静山”为号，在这里，时间像慢镜头一样，被放大，被挽留。

　　咖啡时光

　　对我而言，旅途中的咖啡时光必不可少。奔走中的小憩，比甜黑的睡眠还要珍贵。

　　三清洞离北村很近，毗邻韩国的政治心脏青瓦台，是一条散发着咖啡香的小街。那氛围，多少有点像北京的南锣鼓巷，却没有那么人头攒动。也许每家小店都蕴含着主人独特的心思吧，我没有挑选，随便走进了“1/2cafe”。

　　这是小而明净的空间，坐在它狭长的阳台上，和朋友聊聊天，或者看看三清洞悠闲的街景。余兴节目是画杯子——白色的纸杯可以自取，用马克笔在上面任意涂鸦，算是旅途中的“到此一游”。我不认得纸杯上的韩文，而我们写下的汉字，也会让后来者感到迷惑吧？我们来自世界不同的角落，留下自己的痕迹，或许那心情会偶然被识得对方文字的陌生人读懂。咖啡馆，就这样创造了一次次永不见面的相遇。

　　另一次咖啡时光，要时髦得多。那是在以艺术教育闻名的弘益大学附近，这本是一个属于年轻人的街区，创意市集、街头表演、潮流店铺，引来熙熙攘攘的青春面孔。但即使在这样热闹的地方，也有一个青藤覆盖的宁静院落。走进咖啡店，觉得布局似曾相识，转头看到墙上绘的盛开的向日葵，恍然，这是著名的“咖啡王子一号店”啊！

　　不过，除了一墙的向日葵，除了慕名而来的顾客，这部红极一时的韩剧，似乎没有给这家咖啡店留下什么身价百倍的感觉，它还是有一种随随便便的可爱气息，杂物胡乱堆放在吧台下，玻璃窗上、小黑板上都是涂鸦，略显凌乱，反而让人觉得温暖。而且他家的卡布其诺，味道细腻，唇齿留香，果然够得上王子水平。时髦管得一时，管不了一世，咖啡店的品质，终究要靠咖啡啊。

　　闹市桃源

　　闹市中可供放松的休憩之地，往往被人珍视。最接近这一理想的，大概就是首尔引以为傲的市政工程清溪川了。

　　清溪川贯穿汉江北面的首尔核心区，高架路和两侧的高楼大厦一度是城市高速发展的象征，溪流则沉默在地下被人们遗忘了。现在的清溪川，是2003年至2005年，李明博任首尔市长时复原的。高架被拆除，溪流被整治，将近6公里长，变成了可以散步、嬉水的地方。据说，夏天这里的温度，比周边要低上两度呢。

　　我原本在光化门广场驻足，瞻仰了一下韩国人最敬重的民族英雄李舜臣的铜像，逛了逛广场边的大厦里非常舒适的KYOBO书店，转身就步入了清溪川。秋天的溪水微带凉意，但还是可以赤足踏水而行，水面才没脚踝，灰黑色的小鱼在眼前摇摆而过。它们也算首尔市中心的居民吧，不过它们得留神自己的命运，据说有人夜里没了下酒菜，就会到清溪川里捉两条鱼——当然啦，这可不是受鼓励的行为。

　　有山有河的城市，总是幸福的。即使是清溪川这样的小河，即使是南山这样的小山，也会改变首尔的气质。一缕水光，一片苍翠，就足以在喧嚷的车流中，在奔忙的都市节奏中，辟出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它们当然不是电影中的金大叔栖身的荒岛，却也能留住可堪回味的瞬间。

　　我不知道金大叔后来的荒岛生涯是怎样的，他是否有什么奇遇？是否能隔着汉江重新审视往昔的生活？因为飞机很快到达首都机场，影片中断了。当我回顾首尔之行，也不难捡拾起一些典型的现代都市生活的碎片，宛如电影中锐利鲜艳的快速剪接。但是记忆最深的，却还是那些悠长的慢镜头。对我而言，无论他乡的旅程还是故乡的生活，镜头无需太多也无需华丽，用心拍摄的慢镜，画面最美，味道最浓。(尚思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