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河浑河治水启示录:上游水质不达标要赔下游钱

以前主要为农村地带的蒲河两岸已经成为沈北新区建设重点区域。

浑河两岸预留大量绿地空间成为沈阳市中心得天独厚的资源。

　　10年前，广州开始了“青山绿水，蓝天碧水”工程；同年，以“水变清、岸变绿、恢复河涌自然特征”为目标，编制实施了河涌综合整治计划。

　　10年前，国家实施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曾被称为共和国装备部的沈阳铁西区在亏损一条街的困境中开始了涅槃之旅。

　　2010年广州亚运时，广州成功实现了“水更清”；但在2013年，治水10年后，广州市环保局发现，监测的50条河涌水质中，39条河涌不达标。

　　2013年，国家实施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刚好十周年，沈阳在经济快速发展的过程中，水环境不仅没变差，反而变好了，辽河率先摘掉了“重度污染的帽子”，浑河重现30公里碧水的景观。沈阳改善水环境的举措哪些值得广州借鉴呢？带着疑问，本报记者走进了辽沈大地……

　　文、图/ 记者刘幸、姜永涛 (除署名外)

　　辽河今昔对比

　　1996年列入国家“三河三湖”重点治理“黑名单”的河流，原先是劣五类水质，有57家造纸企业向辽河超标排污，60万亩的沿河滩涂被侵占成了农地。

　　今年辽河摘掉“重度污染的帽子”。一次性开建99个污水处理厂，解决辽河沿线点面污染源，新建了新民马虎山、法库县通江口等5处生态蓄水工程及沈北新区万泉河等湿地建设，新增蓄水量5000万立方米，湿地3万余亩，让干流水质常年稳定在4类。

　　蒲河今昔对比

　　流经沈阳179.7公里，在2009年10月份前水质达到劣五类，上百年生活垃圾直排，蒲河成藏污纳垢之河。

　　新建了17座污水处理厂，管网铺设了近350公里。同时，河道整治达到98公里，开挖土方量4400万立方米，完成了4项饮水工程，建成了春晓湖、夏花湖等11座湖泊，道路宽度从不足20米增加至80米。如今蒲河全线已消灭了劣五类水质，达到四类水质，其中秀湖、珍珠湖水质可达到三类标准。

　　浑河今昔对比

　　浑河作为辽河流域一部分，原先是劣五类水质，铁西区工业污水与上游流下来垃圾共同汇入浑河，成了沈阳又黑又臭的臭水沟。

　　目前浑河已经彻底告别了劣五类的水质，常年稳定达到四类景观用水水质标准，浑河边建设了9个污水处理厂，每天接收两岸污水170万吨，沿线32公里长的两岸有多达500米宽的绿廊，渔业资源恢复了近20种，消失多年的天鹅、赤麻鸭、白鹭等重新回到浑河“安家”。

　　浑河往昔：居民不敢靠近 司机过河关窗

　　7月31日，在铁西新区的沈阳鼓风机集团内，结构车间铆工、全国劳动模范杨建华先生下班后依然留在偌大的工厂里，这里空气清新，厂房整齐划一，与国人以为重工业区废气冲天，污水横流的画面截然相反。

　　杨建华今年60岁了，已在老铁西区和铁西新区打拼了超过40年。与大多数工人60岁退休享清福不同，杨建华已决定接受企业返聘，带领年轻工人们再在铁西新区多干几年。就连他新购买的第二套房子，也是坐落于铁西新区企业附近一隅。

　　是什么让老铁西人对这片重工业区情有独钟呢？也许有人说“铁西”两字在新中国度过的64个春秋中，承载着共和国装备部、东方鲁尔的美誉，而在杨建华看来，这一切都与“铁西”10年前开始的凤凰涅槃有关。

　　10年前，杨建华住在老铁西区离沈阳冶炼厂旧址不远处，北边窗户对着工厂的3个大烟囱。由于老国企生产工艺落后，当天气晴朗时，人们总能看见沈阳冶炼厂烟囱冒出红绿蓝白黄的五彩废气，杨建华说，年轻时还觉得好看，但刮北风的时候，废气飘进窗，他被呛得相当厉害，这才发现是有毒废气。工人往往穿着白色的工作服进去，黄色的工作服出来。沈阳冶炼厂因环保不合格被关闭，其场地上足足刮了1米厚的土层，运往别处进行无害化处理。

　　铁西区工厂周边的河流则成了又黑又臭的臭水沟，汇入浑河后则成了沈阳的排污沟，居民日常不敢靠近闻一闻。尤其是浑河铁西段底泥污染严重，乃至老司机开车经过铁西区，途经浑河时，总会吩咐车上乘客关窗户，免得被呛得咳嗽不止。

　　与环境一样，国企也半死不活。杨建华清晰记得，10年前，不少工人下岗，特别是一家人同在一家国企干活的，工厂倒闭让生计维艰。当时有人动员下岗职工卖菜，但工友们去菜市场一看，发现卖菜的商家比买菜的还多。

　　回忆起那段历史，沈阳市委宣传部副部长王久成难以忘怀，他说，10年前，铁西区国有企业传统体制弊端日益凸显，90%以上的企业停产、半停产，95%以上的企业亏损，国有企业长期不能发工资，13万产业工人下岗失业，社会保障体系缺失，铁西区成为全国最大的“工人度假村”，国企集中的北二马路被称为“亏损一条街”。当时职工主要在铁西区建设大道上访，为了维稳，往往一有工人聚集于此，政府就帮扶困难职工，因此建设大道有了“工人阶级建设银行”的别称。“重度污染、环境脏乱、满目苍夷、破败不堪”几近成了铁西的代名词。

　　浑河今朝：重现一弯碧水 动物回归绿廊

　　而当下，杨建华已明显感觉“老铁西”变得太快，让人难以追上。他给记者讲述了最近的一桩囧事，他被老铁西保工第一小学聘为校外辅导员，不久前如约赶往学校跟学生们交流。按照直线距离，保工第一小学与自己在老铁西的职工房不过5公里，但面对面目全非的大马路，一栋栋新崛起的商业大厦，他在老铁西愣是转悠了两个小时，也没有找到曾经闭着眼都能找到的保工第一小学。杨建华说，“最后没有办法，我给学校联系人打电话，说好在某某桥边等，由其领着，方进入了既熟悉又陌生的保工第一小学。”

　　而变化最大的要数此前饱受工业污染的浑河。8月1日，记者来到沈阳市五里河公园的浑河段，这里与珠江临江大道段很相似，很难将其与当年司机过桥都得关窗的浑河联系起来。记者仔细品味发现，浑河两岸之美比珠江临江大道有过之而无不及。首先是水体碧绿，记者站在大桥之上，看见一弯碧水蜿蜒而去，空气中没有珠江的那股腥味；其次是浑河两岸成宽敞绿廊，明显比临江大道100多米的绿化带要宽敞，漫步其中，既有自然群落式乡土植物，也有人工修剪的园林景观，成了沈阳市民拍婚纱照、休闲、健身的好去处。

　　浑河沈阳段东起干河子拦河坝，西至铁西的浑河闸，全长32公里，沿线北岸绿廊有300米宽，南岸绿廊有200米宽。沈阳市浑河管理中心副主任吕爱民介绍说，“为治理浑河，沈阳一共在浑河边建设了9个污水处理厂，每天接收两岸污水170万吨，切断了伸向浑河的黑手。”沈阳市环保局水环境管理处处长刘韬说，目前浑河已彻底告别了劣五类的水质，常年稳定达到四类景观用水水质标准，渔业资源恢复了近20种，消失多年的天鹅、赤麻鸭、白鹭等重新回到浑河“安家”。

　　沈阳治水给广州的启示

　　支招广州之资金来源

　　搬迁城区污水厂 利用土地收益来治水

　　一般来说，治水要么靠财政拨款，要么靠银行举债。那么沈阳市浑河治理的资金又来自何方呢？原来10年前，国家实施振兴东北等老工业基地的重大战略后，为了克服“钱从哪里来”、“人往哪里去”的两大“疑难杂症”。铁西区想到了“东搬西建”的方法让问题迎刃而解。十年来，老铁西区一共搬迁320户企业，腾迁土地9平方公里，盘活闲置资产500亿元，获得土地级差收益185亿元。

　　亚运前，广州市水务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与14家金融机构组成的银团签订广州涉水项目贷款合同，总金额达500亿元，解决了改善广州水环境的资金来源。今年，广州启动新一轮治水，未来将耗资270亿元再治理河涌，资金来自何方成了各方关注焦点，目前看来，靠市级财政投入恐杯水车薪。

　　其实铁西凤凰涅槃所采用的“东搬西建”方法值得参考。广州现有的污水处理厂选址在上世纪80、90年代，多为一线江景，当年处于城郊结合部。但是当下很多污水处理厂已成为城中心一部分，比如位于临江大道的猎德污水处理厂、大坦沙污水处理厂等。如果参照老铁西区的“东搬西建”模式，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而广州建设完成一干六支的深隧后，可以在偏远之地建设一个新的污水处理总厂，然后盘活现有城中心污水处理厂的土地价值，通过拍卖可偿还治水资金。据介绍，市水务局已向广州市主要领导汇报了该建议，广州是否采纳值得期待。

　　支招广州之上下游联动

　　上游水质不达标该罚 达标则要有奖励

　　孙波告诉记者，2013年辽河治理保护工作总的思路就是巩固辽河“摘帽”成果，为此今年还将实施西辽河、七星湿地、巨流河至毓宝台等13处节点生态环境提升工程，实现辽河干流12条支流河河口全部湿地化。

　　同时，为了让整治效果全流域持续下去，辽宁省推行了生态奖惩制度，这更值得广州注意。刘韬告诉本报记者，沈阳抚顺同城化已经提上重要议程，流域同治就是其中目标之一。目前，在沈阳和抚顺的交界处，常年有一个检测队伍，如果上游抚顺的水质流到沈阳境内常年不达标，那么上游的抚顺每年得支付给沈阳500万的治理经费。

　　其实在珠江流域，生态补偿机制也已经讨论了很长时间，其中，作为供港水源地的河源，最希望香港能在支付水费的基础上，增加一笔保护碧水青山环境的生态补偿金；珠江上游的广西壮族自治区，也希望经济大省广东省能给广西一笔保护生态的资金；而每当珠江上游发生污染事件时，珠江下游的广东居民总抱怨上游只注重自身利益，不看重他人健康。

　　那么广东、广西两省区，乃至广东省各地级市能否设置上下游水质奖惩机制呢？若上游排放达标，下游城市可奖励上游城市一笔奖金；若上游城市超标排放，上游城市则应该给下游城市支付赔偿金，为了调动积极性，赔偿金可以是奖金的数倍、乃至10倍。

　　支招广州之城乡同步

　　同步治污不应打折 效果让市民看得见

　　2007年，市委、市政府提出把污水治理和河涌综合整治作为“一号工程”来抓。到2010年7月1日，广州公布全市污水治理和河涌整治情况：中心城区污水处理率近90%，121条河涌治好117条。然而2013年，广州市环保局公布的50条主要河涌水质监测情况中，仍有39条水质状况未达标。

　　究其原因，记者发现，城乡不同步是主因之一。城中村截污难容易导致河涌水质反弹，如车陂涌全流域已建成截污管约40公里，主涌基本截污，每天收集污水约15万吨；但部分流经城中村如龙洞村、渔沙坦村、车陂村的支涌截污仍未完善，加上亚运后新出现部分污水偷排口，导致车陂涌水质不佳。

　　在沈阳，与车陂河类似的蒲河沿线，拆迁小作坊的过程中也遇到很大的压力。如一个淀粉厂，每年产值达到一个亿，但是其没达标排放，一开始村民也不愿关停这个工厂。但沈阳在治理河涌中始终按照城乡同步进行，政策实施后，并没有因城中村而打折。

　　沈阳的沈北新区大力治污，共建成了乡镇垃圾转运站15座，治理污染企业80家，关停污染企业56家，面源污染治理43个村，畜禽养殖场污染治理18家。居民刚开始对治污也是不理解，但是之后发现治污确实给居民带来了很多好处。整治之前，每亩地租金可能不足20万元，而整治之后，土地升值至超过20万元，环境的改善能给自己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科学治水、走群众路线，给老百姓治水，道路会越走越宽敞。

　　两条河的前世今生

　　辽河往昔：进重污染黑名单 一个企业污染一条支流

　　曾经，辽河沈阳段污染非常严重，1996年被列入国家“三河三湖”重点治理“黑名单”。钢铁、造纸构成了对辽河两大主要威胁。回想起当初的情况，刘韬说，辽河流域此前造纸企业就有57家，包括草浆造纸和再生纸造纸在内，均不符合国家产业政策。如康平造纸厂，更是出现了一个企业污染了一条辽河支流的情况。

　　作为辽河水系之一的蒲河与广州母亲河流溪河出奇相似，蒲河流经沈阳179.7公里，经过的区域，如沈北新区、棋盘山开发区等，主要在城乡结合部。其中，蒲河沿岸区域又与广州大塘、鹭江等城中村类似，分布着众多小作坊。

　　刘韬说，2009年10月前，蒲河还是一副荒草丛生，劣五类水质，让人望而却步的景象。由于蒲河沿线不少企业分布于城中村，且分布相当散，出现农村污水难收集，企业污水直排蒲河，河道则由于收纳了太多的生活垃圾，淤积而断流。“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蒲河淤泥之多，以至于打捞的时候，能在河底打捞出清末的东西，有人说，这条河流清朝以来就未曾清理，至少有上百年藏污纳垢的历史。”

　　此外，人为侵占辽河水域面积也是造成辽河农业污染的原因。沈阳市辽河保护区管理局副局长孙波告诉记者，由于历史原因，辽河上的玉米地越来越多，导致河道缩小，不少农民为了让玉米地高产，使用化肥和农药，水一冲刷，导致辽河水质不达标。

　　辽河今朝：率先摘掉黑帽子 开建99个污水处理厂

　　今年1月，辽河水质已经顺利通过国家五部委联合检查验收，在国家“三河三湖”治理项目中，率先摘掉了“重度污染的帽子”。究其方法，孙波告诉记者，首先是还地于河，沈阳市政府花了1.5亿元补偿租金和每亩600元的价格一共向农民租收回60万亩的沿河滩涂，其中40万亩已经封上围栏，让其自然封育成沿河滩涂，又有29万亩已经退耕还河。

　　针对沿线企业污染，沈阳在辽河段一次性开建99个污水处理厂，同时关闭三无企业或污染企业，如57家造纸企业中，如今只有几家符合产业政策的保留下来；在陶瓷工业园开建的过程中，特别要求同步搞污水处理厂，实现每条支流都有污水处理厂的目标。

　　为解决水少的问题，辽河新建了新民马虎山、法库县通江口等5处生态蓄水工程及沈北新区万泉河等湿地建设，新增蓄水量5000万立方米，湿地3万余亩，让干流水质常年稳定在4类。

　　8月1日，当沈北新区宣传部副部长曹海琳带领记者走进蒲河沈北新区段时，记者发现蒲河宛如一条翡翠蜿蜒于辽沈大地上，河水清且涟漪，蒲草遍布，荷花含苞欲放。两岸上，垂钓者静坐，木栈道观景台错落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