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保部官员：借超低排放上燃煤电厂不理智不科学

熊跃辉
环境保护部科技标准司司长

　　熊跃辉

　　■编者按

　　本报企业周刊今年一直持续关注燃煤电厂超低排放话题。关于超低排放社会上也有不同的声音，那么，环保部门怎么看？本报特别约请环境保护部科技标准司司长熊跃辉撰文谈超低排放。

　　实行超低排放在环保方面具有积极意义，但对超低排放一定要正确解读，不能只看到燃煤过程中二氧化硫、氮氧化物的控制量，还要站在全局、全社会高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熊跃辉特别指出，借超低排放大上燃煤电厂是不理智、不科学的，从长远来看也是有害的。因为煤炭存在大量的环境外部成本，如果把这些外部成本都加到成本里去，煤炭的经济优势将不复存在。

　　但推行超低排放不能依靠强制手段，只能引导，建立有效的激励机制，包括建立排污权交易和超级基金，同时要整合各种环境保护的专项资金，让这些资金充分发挥节能减排的效益。

　　超低排放概念一出，就受到了社会各界的追捧。甚至有人一度认为中国的大气环境问题找到了解决的良方，从政府到科研院所再到社会媒体公众都将超低排放作为关注对象。

　　不可否认，超低排放具有积极的发展意义，有助于减少污染物排放、改善大气环境质量。但在实际工作中，也要理性对待、合理推进。

　　能不能解决大气污染问题？

　　确有积极意义，可有效减少污染物排放量

　　超低排放的积极意义主要有以下3个方面：

　　第一，超低排放有助于切实改善环境质量。我国环境问题的根源是排放量过大，在二氧化硫、氮氧化物和烟粉尘3项常规指标排放量中，燃煤电厂排放占全国排放总量的1/3多，单从工业领域算比例更高。因此，降低燃煤电厂的排放水平可以显著减少这3项主要污染物的排放量，对改善环境质量具有显著作用。

　　今年APEC期间，国家在京津冀地区采取的停产限产等措施既保障了会议期间的蓝天，也证明减少污染物排放是空气质量改善的根本途径。

　　第二，超低排放有助于推动技术进步。随着经济快速发展、生活水平不断提高，广大人民群众对环境需求越来越高、愿望越来越强烈。工业企业是大气和水污染物排放的主要源头，加大工业企业污染防治力度，就抓住了环境治理的重点。

　　超低排放低于排放标准限值，追求超低排放可以刺激企业加大在脱硫、脱硝和优化燃烧等新技术上的研发，倒逼企业引入新技术和环保产业设备，以更先进的技术和设备实现污染物排放量的降低，不断提升自身治理水平。

　　第三，有助于推动形成企业尽责的社会氛围。实行超低排放是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需要，也是企业尽职履责的姿态表达。

　　作为排污企业，在国家标准范围之内，以更严格的标准控制排污量、以更高的水平实现绿色发展，不仅有助于环境质量的改善，也是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表现，有助于推动形成共同减排、共同环保的社会氛围。

　　为何不能大面积推行？

　　现阶段无法可依，企业也无利可图

　　今年7月，被称为“史上最严”的《火电厂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开始执行。头顶环保“紧箍咒”，不少煤电企业开始探路天然气标准的超低排放。但是，如何推进超低排放尚不明确，推行真正意义上的超低排放仍面临诸多挑战。

　　首先，现阶段推行超低排放无法可依。目前，我国推行的《火电厂大气污染物排放标准》，尤其是在47个城市实行的特别排放限制都是技术性法规，都具有约束力。燃煤电厂只受法律法规的约束，无法强制企业实行更低的排放标准，现阶段要求企业超低排放无法可依。

　　一些观点认为，可以通过修订标准的途径迫使企业满足与燃气一样的排放标准。但是，我国目前的排放标准和特别排放限值均已经达到国际水平，严于其他很多国家。

　　标准修订要根据社会发展整体水平而定，还要综合考量经济可行性和技术可达性、能够满足环境质量要求等几项原则。标准修订过程复杂，从标准修订上寻找超低排放的约束力和强制力暂时是不可行的，也就使得现阶段超低排放没有合适的法律依据。

　　其次，超低排放无利可图。发展和盈利是企业的目的，其污染物排放只需要满足国家标准要求、遵纪守法即可，目前缺乏对企业实行超低排放的驱动力。

　　以燃煤机组为例，30万千瓦燃煤机组实行超低排放，需要在目前国家2.3分钱补贴的基础上，再增加两分钱；60万千瓦燃煤机组要再补贴1.5分左右。实行超低排放必然带来运行成本的增加，因此，多数企业在无利可图的情况下不会主动实行超低排放。

　　燃煤电厂真的更经济？

　　不能忽视煤炭外部成本，借超低排放上燃煤电厂不理智、不科学

　　现阶段的超低排放不是全部污染物的超低排放，仅限于氮氧化物、烟粉尘和二氧化硫3项指标。但燃煤电厂污染物除上述3项外，还有二氧化碳、汞、废水和其他固体废物，而且40%人为源的汞来自燃煤电厂。

　　如果现在鼓吹燃煤电厂可以大力发展，那么到2030年二氧化碳排放能否达到峰值、汞减排能否满足环境质量要求都会成为疑问。

　　近期有观点认为，燃气成本0.8元一度电，而超低排放发电成本只有0.4元一度电，建议通过超低排放腾出空间，大量上马燃煤电厂。但综合考虑外部成本后，借超低排放上马燃煤电厂是不理智和不科学的，其可能带来的能源结构落后局面也将不可收拾。

　　环境保护部环境规划院一份最新的研究报告结论中指出，就煤炭的外部成本而言，生产领域包括废水处理、煤矸石占地、生态系统破坏等外部成本是67.68元/吨煤；运输造成的抛洒、扬尘、港口污染等外部成本是52.04元/吨煤；使用过程中造成的身体健康危害和环境治理等外部成本是85.04元/吨煤，总数加起来是204.76元/吨煤。

　　目前，这些外部成本并没有计算到煤炭销售成本里去，一旦加入外部成本，燃煤发电的经济优势将荡然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