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保老人进福利院12天死亡 身体多处瘀伤死因成谜

这是新民市社会福利院，楚加发老人生命中最后的12天就是在这里度过的。记者 陶刚 摄

　　2014年12月31日，84岁的“五保”老人楚加发走了。

　　殡仪馆里，老人冰冷的遗体上伤痕斑斑，还有淤血，双眼处黑青，右脚肿得发亮——起初，老人被“定”为“正常死亡”，“死亡证明”又被“作废收回”。

　　去年12月19日，楚加发老人刚刚从新民市兴隆堡中心敬老院(以下为“敬老院”)转入新民市社会福利院(以下为“福利院”)，让人没有想到的是，12天后却在福利院永远地离去了。

　　老人去世时，远在数十公里之外的敬老院并没有人在现场，给老人开出一张死于“心梗”的“死亡证明”，称老人属“正常死亡”，后不知为什么又被敬老院“作废收回”了。

　　福利院称，老人身上的伤是自己摔的，与死因无关。

　　那么，老人到底是因何而死？至今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目前，楚家亲属已报警，警方也已介入调查。

　　送别时老人身现明显伤痕

　　去年12月31日上午8时多，楚加发老人的侄子小楚接到敬老院孙(音)副院长的电话，得知叔叔于当日凌晨3时多去世了。

　　据小楚说，当时他忙问，叔叔是怎么没的？

　　孙副院长说，正常死亡，咱们都把衣服(寿衣)给穿完了，你们要是不来的话就给火化了。

　　小楚说，那可不行，我们得去啊。

　　随后，双方约定三天后，也就是2015年1月2日去新民市殡仪馆为老人送行。此后，双方又通了两次电话，就相关事宜做了些商定。

　　1月2日一大早，小楚和几位亲属赶到新民市殡仪馆。见楚加发老人的亲属来了，孙副院长开始为老人办理火化等相关手续，他还告诉小楚，老人的户口已在派出所注销完了。

　　老人后事办得这么快，这么顺当，小楚几次问孙副院长，要看一下叔叔的“死亡证明”，孙副院长只是说，“死亡证明”在敬老院，没带在身上。火化手续办完了，拿着殡仪馆开据的“火化证”，小楚为叔叔买了一个骨灰盒。

　　期间，小楚看到孙副院长跑前跑后有些不解，老人明明死在福利院，为什么敬老院的孙副院长忙前忙后，却不见福利院的人呢？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悲痛中的楚家亲属更感震惊，老人到底怎么了？

　　当楚加发老人的遗体从存尸柜中取出后，亲属揭开盖在老人脸的黄布时，眼前情景，让在场的老人亲属都惊呆了。

　　小楚说，本应安祥的脸上，双眼处变成了两个大黑青圆，就像被打过“电炮”而形成的。仔细查看，头部和手上也是多处伤痕，右脚肿得发亮，由于身上穿着衣服没能当场查看。

　　这能是“正常死亡”吗？小楚和亲属们悲愤加气愤。小楚当即表示：“叔叔这个样子，不能火化”。

　　孙副院长对小楚劝道：“你这不是难为我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小楚说，他到现在也没明白)”。

　　小楚说：“这怎么是难为你，身上这么多的伤怎么能火化？”

　　于是，小楚决定报警了。

　　"110"来到殡仪馆，问明情况，要求小楚和孙副院长一同到派出所接受调查。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小楚提出要对老人进行尸检。时逢休息日，派出所民警告诉小楚，4日再来殡仪馆配合法医进行尸检。

　　老人转入福利院12天去世

　　回到沈阳，小楚及亲属就老人的后事进行了商量，并决定找辽沈晚报记者一同调查，老人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据小楚介绍，楚加发老人是兴隆店镇老合牛村的村民，生前没儿没女，是一个五保户，老伴目前也生活在敬老院里。此前，老俩口一直生活在村里，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所住的房已破烂不堪，生活很艰难。经多次与当地相关部门协商，去年4月被送进敬老院。

　　小楚说，老人被送进敬老院，作为亲属也算是了去一块心病，老人吃住总算有了固定的着落。

　　小楚还说，老人住进敬老院一段时间后，敬老院方面几次通过电话告诉他，也许是年龄大了，楚加发老人经常“闹事”，还有跳楼、暴力倾向等，怕出意外，敬老院方面想把楚加发老人送到福利院，因为那里是平房，相对安全。就这样，去年12月19日楚加发老人被转到了福利院。

　　小楚说，老人在敬老院时身体一直还好，没想到在福利院只呆了12天就走了，而且走得这么惨，死得也是不明不白，叔叔这最后的12天里到底是怎么过的？作为老人的亲属一定要弄明白。

　　小楚说，就算老人是正常死亡，那么，他生前都伤成这种程度了，福利院就能免责吗？

　　亲属再赴新民更生疑惑

　　4日上午，小楚与几位亲属再次赶到新民市殡仪馆，配合法医对楚加发老人进行尸检，辽沈晚报记者也一同前往。

　　在殡仪馆的存尸间里，几位法医对楚加发老人的遗体伤处进行拍照和检查，在法医工作完后，记者才与楚家亲属一起近距离观察了楚加发老人的遗体。

　　当记者第一眼看到老人的遗体时，脸上那两个大大的黑青“眼圈”，看上去却显得有些吓人。由于刚进行过尸检，亲属们得以全身查看，除了原来露在外面的头、脚、手外，老人的身上、腿上都有受伤的痕迹，有的还非常明显。

　　亲属们气愤地说，如果我们不来，让敬老院帮助火化，难道老人就这样走了吗？对此，亲属们表示不能理解。

　　查原因找真相谜团重重

　　截止到4日，楚加发老人已去世五天了，楚家人除了见到敬老院的负责人外，老人去世前所在的福利院没有任何人出面就老人的事进行说明。

　　4日上午，为了进一步了解情况，记者随同楚家亲属开始从头寻找，一行人先来到楚加发老人所在的老合牛村王(音)主任的家。

　　见到小楚，王主任表达了做为乡亲的问候。王主任说，他与镇里进行了沟通，准备协调处理好老人的后事，但当他看到老人死后的图像时，也感到“有些不对劲”，这人到底是怎么没的，做为村里的领导也希望能弄明白，也算是给乡亲一个交待。

　　在王主任家，记者还了解到，楚加发老人身体一直还好，进敬老院前家里的一些农活都是自己干，也没什么大毛病。

　　在小楚说明来意后，王主任便与镇里相关领导进行了沟通，记者与楚家亲属在王主任、村齐(音)书记的陪同下来到兴隆店镇政府。

　　镇政府一位姓毕(音)的负责人接待楚家亲属。据毕姓负责人说，楚加发老人的事他已知道了，新民市民政局的李(音)副局长也与他沟通过，李副局长说经调查老人身上的伤是自己造成的，与福利院无关。

　　老人去世多日，除敬老院方面外，没有人与老人的亲属联系过，反而相关部门之间却对此又是沟通又是调查，楚家亲属感到困惑。

　　沟通中只讲“照顾”不谈责任

　　兴隆店镇毕姓负责人见楚家亲属态度坚决，便与新民市民政局的李副局长取得了联系。

　　在李副局长的协调下，新民市民政局、福利院、敬老院、兴隆镇政府、老合牛村及楚家亲属等六方在兴隆店镇政府会议室，就楚加发老人在福利院里死亡一事进行沟通与协调。

　　敬老院孙副院长先介绍了情况：楚加发老人能住进敬老院已是方方面面的照顾了，在敬老院里由于老人常喝酒，有暴力倾向，还有要跳楼等情况，完全是看面子上才送进了福利院，因为那里是平房，相对安全，这完全是出于对老人的爱护与保护。

　　福利院王、何(音)两位院长说，工作人员是绝对不可以打老人的。老人能进福利院全是看面子，自住福利院后，他经常“闹事”，走路不稳，有时还摔跟头，还有撞门框等情况，他身上的伤全是自己造成的，与福利院无关。

　　在多方沟通中，民政局、福利院等领导分别看了楚加发老人死后的伤痕照片，没有人就此发表任何看法。

　　老合牛村王主任说，大伙坐在这，就要把这事说清，楚加发是我们村的村民，作为村主任我要给大伙儿(村民)一个交待，希望几个部门能就这事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人就这么没了，伤也说不清，事闹大了对谁都不好。

　　民政局李副局长说，我作为主管局长，请相信，我们的工作人员是不可能打老人，这事会积极协调处理。

　　对话实录

　　解疑中“避重就轻”关键处无语

　　以下内容是记者根椐在兴隆店镇政府会议室，由新民市民政局协调六方就楚加发老人死亡问题进行沟通过程中谈话整理。

　　小楚与辽沈晚报：老人是什么时间死的？

　　福利院：(2014年)12月31日凌晨3点多发现死了。

　　小楚与辽沈晚报：当时打没打急救电话？

　　福利院：没有，我们看已经死了。

　　小楚与辽沈晚报：没有打急救电话，没实施抢救，你们是怎么证明他死了呢？

　　福利院：人没气了，就死了，以前都是这样处理的。

　　小楚与辽沈晚报：那死亡证明是哪个医院给出具的？

　　敬老院：(实际上)福利院写个条子就可以火化，但不能销户口，所以我从卫生院给开的死亡证明。

　　小楚与辽沈晚报：死亡证明上死因写的是什么？

　　敬老院：心梗。

　　小楚与辽沈晚报：连人都没看着，也没进行抢救，凭什么说是死于心梗呢？(卫生院)哪个医生盖的章？我们能看一下吗？

　　敬老院：现在作废收回了。

　　小楚与辽沈晚报：先不说老人到底因何而死，身上这么多伤，有的已很严重，告知亲属没？

　　(没人回答)。

　　小楚与辽沈晚报：医生没经诊断、没见人就开“死亡证明”，出问题责任谁来负？

　　(没人回答)。

　　小楚与辽沈晚报：12天里老人身上那么多的伤都是怎么摔的，谁能说清楚？

　　(没人回答)。

　　楚家亲属：请将心比心吧！

　　家属要通过法律讨公道

　　离开兴隆店镇政府，对几方的解释与答复，小楚显得很不满意，也不能理解。小楚说，如果死去的是你们的亲人，如果你们的亲人是这样死的，你们将会做何感想，作为逝者的亲属不禁要问：

　　——老人在福利院身体出问题，为什么没有打"120"等采取急救措施？

　　——福利院有什么资格“确定”人的生死？

　　——为什么医院的医生没见人就能开“死亡证明”，还敢写死因？

　　——“死亡证明”怎能说开就开，说废就废，如此对待具有法律效力的“证明”，这也太随便了吧，既然是正常死亡，开了又废怕的是什么？

　　——就算老人是正常死亡，那身上的伤又做何解释？

　　——如果伤是老人自己摔的，仅仅在12天里老人要怎么摔才能摔成这样？

　　——如果伤是老人自己摔的，那么，老人在福利院接受的是服务还是自残？

　　——福利院只强调“照顾”，为什么好好的老人走出敬老院，12天后却死在福利院，这个“照顾”体现在哪里？

　　——如果老人走出敬老院时是死后这个“面相”，请问福利院敢接收吗？

　　——老人在福利院的这12天到底经历了什么？

　　到昨天为止，老人从敬老院所说的“正常死亡”，成了死因不明。小楚表示，作为亲属无论老人是怎么死的，他们想要的就是一个真相，要的就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明。

　　小楚说，目前他们已着手准备，如果不能得到一个令人信服的答复，将通过法律为逝去的亲人讨公道。辽沈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