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洋淀四乱象：违建 黑船 脏水直排 游客下车就挨宰

　　河北省保定安新白洋淀，华北少有的水乡，小兵张嘎和雁翎队的故乡。

　　4月2日，国家旅游局通报，全国有9家5A级景区受到警告，其中便有这个离北京不远的白洋淀景区。12日，环保部指出，白洋淀内存在违法建设项目和环保等问题。

　　消息在村子里不胫而走。在村民们看来，白洋淀混乱不是一天两天了。

　　揽活 黑摩的送游客坐黑船

　　距离5月1日还有一段时间，小田庄村傍水而居的人家已经做好了接待游客的准备——一艘摩托游船，一名会开船的“船夫”，剩下的就是等游客们上钩。

　　小田庄村人杨军(化名)的摩托船泊在自家后门的水面上，白篷红里，橘色救生衣堆在船里。为了不让救生衣看起来太邋遢，他叫媳妇把救生衣“洗洗”，“留着今年用，码头那些船上的(救生衣)可没这么干净”。水面上，塑料瓶、包装袋、枯枝等垃圾随着水波和船一起缓缓地起伏，不远处还有三艘类似的“游船”以及一艘倒扣在岸边的废船。

　　上午10点多，正在看电视的杨军突然听到媳妇的喊声，媳妇快步进屋，跟他说：“来人了，开船去！”杨军家在水道北岸，后门外的水道约5米宽。走出后门，他看见岸边站着四个年轻人，学生模样。他们旁边还有一个杨军的老相识，那是一名黑摩的司机，邻村人。两人互相望了一眼，没打招呼，但杨军黝黑瘦削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跳上船，开始发动引擎。

　　媳妇管账，最终，四个年轻人塞给他媳妇400块钱，逐个上了船。杨军在稍宽的水面上掉转船头时，他看见老相识还站在岸边。他媳妇也在岸边，他母亲也从屋里走出来。杨军心里明白，那是老相识在等着结账分成。

　　靠岸 “别买咸鸭蛋别吃饭”

　　小田庄村在安新县城中心以东约3公里，与白洋淀码头的直线距离约2公里，若走水路，即便绕行也能在15分钟内到达。如果在地图上标注出白洋淀景区的标志性景点，会发现小田庄村以及与其相邻的大张庄村犹如圆心，大部分景点分布的位置恰似勾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村子邻近的水道并不开阔，却也足够沿岸村民们泊船靠岸。“黑”码头由此形成。

　　眼下还没到真正的白洋淀旅游期，杨军对此再清楚不过。于是，他一掉转船头便用诚恳的语气告诉四个年轻人：“现在景区还没正式开放，荷花没开始长呢，只有一个景点开，先去景点，然后带你们多转转吧！”配合着眉头微皱的表情，他的“提议”被接受了。

　　杨军的船先向南开，经过景点“异国风情园”后，再折向北，驶过景点“嘎子印象”。一路上，杨军的船快速驶过一片片枯黄的芦苇荡，经过一张张圈围住小片水面的老绿色渔网，掠过乡亲们为了守鱼塘而盖的水上小木屋，五六艘旧木船被他的摩托船甩在后面越来越远，只留下驾船的年迈老乡手握木桨远远地看着。

　　很快，杨军的船靠近了“唯一开着的景点”白洋淀文化苑。杨军让年轻人记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逛完了我来接你们”，随后他说：“别买咸鸭蛋，啥也别买，也别在里面吃饭。”  白洋淀文化苑的入口朝西开。景点内，紧邻入口的北面是敕赐沛恩寺，尚未进入旅游期，寺内香火不旺。入口南侧是雁翎队纪念馆，偌大的展馆里游客们吵吵闹闹，甚至有游客牵着宠物狗在展厅里闲庭信步。

　　正对着入口的是一个水边观众台，栏杆生锈，里面的座位落满尘土，观众席下是尚未整修好的线路，各种线缆裸露在外。栏杆外，一块木牌上写着“白洋淀文化苑 2014年投巨资新增项目 5月8日隆重推出”，其中一项演出项目名为“荷花仙子”，注解文字中写着“演义(记者注：应为演绎)了一个与荷花有关的古老爱情神话”。

　　由此向右便是景点“嘎子村”。“村”里面设置的摊位空无一人，仿建的“嘎子家”、“胖墩儿家”各种简陋家具落满了灰尘。至于“村”里的其他小院，一名解说员称：“那都是本地村民自己的住家。”也有在“村”里做生意的——一名中年女子守着两筐小鸭子叫卖，声称“这都是淀里野鸭子下的蛋，我们捡来孵出的小鸭子，15块钱一对儿”。

　　除了这些，白洋淀文化苑里到处都在施工，裸露的黄土和灰色的水泥是景区里的主色调，原本应该是水乡风光主角的芦苇，仅有一星半点儿刚刚长出三寸高。

　　杨军把这些抛在脑后不去想。没多久，他接到了第二单生意，一对学生情侣以两人230元的价格上了船。

　　杨军的船顶没有覆盖布篷，更重要的是他的船没有悬挂编号牌。这意味着他的船是地地道道的“黑船”，只是很少有乘客发现，“顶多是觉着上船、下船的地方不是大码头吧。”

　　这一天，杨军载了三批乘客共7人，船费人均近120元。而在码头，租一艘同样的摩托艇价格为每船150元至220元。杨军并不担心管理部门的检查，“没啥可看、没修好的景点都能公开收门票，为啥我不能开船？真要管，先管好景点吧！”

　　游客 “一下车就被蒙了！”

　　对黑船、黑摩的司机以及景区的乱，村里早已熟视无睹。

　　比如污染。一名黑摩的司机对此毫不掩饰：“发展旅游人就多，人一多，可不就脏乱。这些年，白洋淀的水质一直不咋地，景区里水也算不上多干净，有开农家院的，脏水直接往水里排，其实有的船烧的油也脏，在水上开，脏油也污染水面。”他在黑码头落客，岸边的水面上也跟杨军家后院的码头一样，塑料袋、瓶子盖等垃圾浮在浑黄的水面上。

　　再比如景区里各种摆摊的小贩，卖的是在全国各地景点烂到家的物件——巴西龟、小鱼等，再结合本地特色添加了莲子、咸鸭蛋，还会卖煮玉米、饮料等，但没一个人能拿出执照来。

　　即便是杨军对游客“别在里面吃饭”这种看似贴心的叮嘱，其实也是为了能把游客糊弄到“有合作关系”的农家院或餐馆。长久以来，这种混乱无序在白洋淀成了常态。

　　在安新汽车站，来自保定的一家三口决意再不到白洋淀来。“一下车就被蒙了！”男人怀里抱着孩子，女人站在一边有些气愤地讲述他们一家败兴的白洋淀一日游—— 下车后，他们明明说了要到公家的游船码头，却被黑摩的以“码头没开”为由带到了黑码头，随后被黑船宰，进了根本不具备开放条件、管理松懈而混乱的景点，还在水面上看到了好多被废弃已久却没拆除的渔民小屋，再然后，他们对白洋淀彻底失望了。(记者 习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