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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号”沉船幸存者:五兄弟照片永远也补不齐了

2019年01月01日 02:50 来源:华西都市报 参与互动 

一张补不齐的五人照。

  路灯的光,格外明亮,将四条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微醉的林宏,拿起啤酒瓶放到嘴边,嘴里下意识说出一个周字,又突然顿住。

  他看了看身边,突然觉得眼睛涩得慌。

  时至2018年12月28日,距离7月5日泰国沉船事故,已经过去了177天。林宏、张玮、文杰与何彬依然保持着一月一聚的习惯。

  如今,他们“酒比话多”,偶尔抬头互望,总会不约而同地端起酒杯,“敬周宇”。

  四位少年的手机里,各自都珍藏着两张合照。一张五人都在,一张只有四人。“他在海底,这张照片永远也补不齐了……”

  暗示

  文杰认为自己早就得到过暗示。

  “空调漏水漫到了寝室里,厕所堵了水漫到了寝室里,洗衣机漏水也漫到了寝室里。”文杰说,自己其实早该想到的,“我今年犯水。”

  去年四月,即将毕业的5个人,在简单商议后,决定前往泰国完成自己的毕业旅行。5个人中,林宏、张玮、文杰、何彬在广东肇庆市端州中学作为体育特长生参加高考,周宇在三公里之外的肇庆市第六中学。

  前往泰国,是周宇的决定,“因为泰国,最便宜。”

  7月4日,他们从香港机场飞到普吉岛,到达普吉岛后第二天乘坐“凤凰号”邮轮出海。文杰记得,当天早上几个人全部都不想起床,是张玮将他们一个一个给拉了起来。

  当地时间7月5日17时45分左右,“凤凰号”在普吉岛安达曼海域突遇特大风暴,发生倾覆。最终导致包括周宇在内的47名中国游客罹难。

  “如果我们当时没有选择去泰国,如果当时我们没有起床。”文杰认为,这一切就像是拉普拉斯信条中的批次变量,在不停地影响最终的结果。当变量完成累积的那一刻,结果就已经确定,“可能这就是我们的命吧。”

  这次沉船,给文杰的左手手臂留下了一条长约30厘米的伤疤,由于伤到了手部神经,他的小指至今无法合拢。

  恐惧

  何彬说,自己经常会做噩梦,梦到当初沉船时的那个场景。坐在学校的湖边,他不停用余光打量着湖水,身体紧绷。

  从普吉岛回来之后,家里人都在刻意回避那次沉船。“我们家很少有人提这件事,就好像从未发生。”何彬说,他理解家里人的想法,也努力装成正常的样子。但有些事,他自己无法控制,比如怕水。

  “看到水,甚至听到流水声,我都会感觉很紧张。”沉船事故的那一天,何彬与船一起被拖下了海。十分幸运的是,他坐在船舱里靠门的位置,没费多少力气,就从舱里钻了出来,依靠救生衣,慢慢浮出水面,“我当时看了一下,少了好多人,可能少了有一半。”

  等到爬上救生艇,他才发现,自己的小腿早已皮开肉绽。如今,尽管伤口已经愈合,但小腿只要发力,就会产生剧烈的疼痛感。何彬说,他也不知道是真的疼,还是心理作用。

  走在学校当中,何彬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周宇本来要一起和他来这所学校上学,他们曾无数次研究过这个学校,“要是他在,我应该就不会觉得这么孤单了吧。”

  损友

  林宏经常会在半夜里循环播放陈奕迅的那一首《最佳损友》,会翻开周宇的朋友圈一遍一遍地看。林宏说,周宇的朋友圈在那天之后再也没更新过,“我们还有一个五个人的群,叫做端州f5,以前要一起买鞋子的时候都是把所有人都@出来,现在也没办法@他了。”林宏说,周宇是一个很会活跃气氛的胖子。

  在5个人中,林宏和周宇认识最早,“从小学一年级开始,认识了有十二三年,不知道他在那边会不会孤独。”

  林宏说,5个人的关系很好,所以经常都一起行动,“晚上肚子饿,不管多晚都一起开摩托车出来吃宵夜。”在周宇出事后的一段时间里,林宏偶尔喝醉,也还会拿出手机,给周宇拨打电话,不过,总是关机的提示音。

  前段时间,林宏曾被邀去划过一次船,然而刚刚踏上船面,他就感觉船好像要翻。“经常有这种感觉,我现在很害怕那种摇摇晃晃的状态。”林宏说,不知道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但他会尝试克服这种心理,“总不能一辈子不坐船吧?我还想去看看我们出事的地方。”

  林宏计划2019年7月再去一次普吉,为了那个认识十多年的兄弟。

  自责

  张玮有一台iPad,原本它属于周宇。

  普吉岛沉船那天,所有人的手机都被海水浸泡,已经无法使用,而这台iPad放在酒店得以幸免。

  这次毕业旅行,本来是张玮的主意,也是张玮将其他人唤醒乘船。“我只是想我们这些兄弟,以后能留下一些回忆,我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真的没想到。”他始终认为,如果自己不是那么执着地要叫其他人起床,可能不会有现在的结果。

  张玮有些害怕见到周宇的父母,他有些承受不住周宇父母那种强忍悲痛的目光。

  大概一周前的冬至,张玮与其余三人去了周宇家,和周宇的爸妈一起打边炉。周宇的妈妈,好像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们其实是最难受的,但是他们还安慰我们。”

  沉船之后,张玮一直想要改变自己,他选择了复读,并且不再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参加高考。目前,他正在一所封闭式的培训机构里补习,他说:“没想过要考哪所学校,只要能考上本科就行了”。

  其他人也感受到了张玮的变化,觉得他越来越沉默,“他可能有些责怪自己吧。”

  葬礼

  周宇的骨灰从泰国运回肇庆入土那天,天下着小雨。

  四个少年约定好穿着他们一起买的那一双aj1代的球鞋一起送他最后一程。“他喜欢科比,他入土那前一天,我们给他买了一件科比的24号球衣和一双科比10代的球鞋,最后烧给了他。”文杰说,除了球衣和球鞋,他们每人给周宇写了一封信,“大家的内容都差不多,让他放心,逢年过节,我们都会代替他去陪他爸妈。”

  以前每年元旦前跨年倒数的时候五个少年都会找一个安静一点的餐厅,一起喝喝酒,打打游戏,一起跨完年再回家。2018年最后一天,他们准备再去一次以前跨年的地方,“过年,我们会去他家。”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沈轶 谢凯 广州摄影报道

【编辑:于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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