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十一”假期，很多人的零食清单里，少了一样经典的休闲食品：大白兔奶糖。9月底，销往新加坡的大白兔奶糖被查出含有超量的三聚氰胺，上海光明食品集团立刻停止了大白兔奶糖的国内销售和出口，各地“大白兔”纷纷从超市的货架上“跳”了下来。

　　许多“中国元素”在这个不平静的2008里悄然地火了起来，甚至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国货热”潜流。然而，在这个秋天，“中国制造”却意外地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三鹿、伊利、蒙牛等国产奶粉存在严重质量问题，人人谈奶色变，肯德基紧急停用蒙牛牛奶，星巴克使用豆奶代替国产牛奶……而现在，一贯有着“高情感含量”的老国货——大白兔奶糖，也陷入“信任门”。

　　人们迷茫了，国货，我为什么爱你？

　　“古董”商品老树开花

　　国货真的遭遇信任危机了吗？事实上，最近一段时间，许多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家喻户晓的国产老牌商品都被人重新记起。在那个物质并不丰富的时代，它们凝聚着人们共同的生活，在今天，则掀起一股怀旧风。服装，鞋，化妆品，老式收音机，老式照相机，甚至卜卜星、果丹皮这样的零食，在销声匿迹一阵子之后重新成为一些人热议的话题。

　　9月18日上午10点左右，北京大方百货商店的顾客川流不息，琳琅满目的化妆品柜台格外引人注目，不断有人来选购大宝、郁美净、百雀羚、友谊、奥琪、安安这些老牌的国产化妆品，售货员劈里啪啦地用算盘结账。这是个有近30年历史的老店，顾客以中老年人居多，这里的商品和服务无疑更适合他们的口味。一位老人拄着拐棍带着老伴来买“华姿”发露。老人说，这是梳头用的，也叫发油，现在大商场里已经买不到了。

　　除了中老年顾客，商店里还时不常走进来年轻身影。大方百货橱窗上白纸红字写着“飞跃”、“回力”，鞋帽柜台上，回力和飞跃运动鞋被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售货员说，这些式样简单又“超级耐穿”的国货鞋常常卖断货，购买者多是年轻人。柜台上的服务员不无骄傲地告诉笔者，飞跃鞋被引进到法国，特别受欢迎：“中国人拿‘阿迪’、‘耐克’当宝贝，外国人拿咱‘飞跃’当宝贝呢！”

　　在豆瓣网的经典国货论坛上，有关各地国货商店的地图的帖子长盛不衰。这个去年建起的小组，已经聚集起了5000多名国货爱好者。有网友在回力鞋上盖印章，钉纽扣进行“改装”，还有网友发布了自己穿着飞跃鞋的“评测”——从鞋的包装、款式、舒适程度，到颜色搭配，均细细道来，“因为鞋偏软，所以要穿袜子垫鞋垫，把鞋撑起来，达到脚鞋合一的境界才好看。”

　　而一种叫做“谢馥春鸭蛋粉”的香粉则受到老外的欢迎。这种香粉出自扬州，椭圆的纸盒包装上绘有中国古典仕女图，打开之后是鸭蛋般洁白光润的粉块，精巧可爱。北京东直门附近一家经营国货的化妆品店店主黄女士告诉笔者，好多老外喜欢香粉、檀香皂，觉得特别有中国特色。

　　是爱国还是追时髦

　　喜爱国货的人群明显可以分成两个部分——40岁以上的中老年人和20岁左右的年轻人。

　　今年50岁的周阿姨在大方百货买了一瓶友谊雪花膏，她说：“我几十年前开始就用雪花膏，便宜，质量信得过。能留下来的就是精品。”大方百货的薛经理分析说，有很多顾客觉得高档化妆品成分复杂，不一定适合东方人的肤质，而国产化妆品久经考验，又物美价廉，有大批稳定的客源。

　　对于年轻人来说，对国货的喜爱则主要是处于新奇和怀旧并存的情绪。反映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社会生活的电视剧不断涌现，那个年代具有的独特美感又流行开来，很多人都对小时候用的郁美净、宝贝润肤露记忆犹新，想起被呵护的岁月，有种特别亲切的感觉。

　　提及重游大方百货，网友“秀诺”说：“小时候跟妈妈可是他家的常客，文具、衣服、日用什么的都在这里买。一样的店，十多年后去，另一种感觉。”网友Candy说：“这样儿的商场我少说也有10年没去过了，昨天去还真是激动得直哆嗦。我最怀念的是卖扣子的柜台，一个纸板儿上钉着各种各样的扣子，小时候觉得特美特梦幻……着实是怀旧了一把。”

　　年轻的国货爱好者以“80后”为主，既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又全面接触外来文化，自然，一些人迷恋“经典国货”与摇滚歌手的影响也不无关系——一个例子是，“新裤子”乐队的成员穿着梅花运动服，酷酷地出现在某潮流杂志最新一期封面，并宣称：“那时候设计很直接，传达的视觉感受能够吸引你，是挺有力量的东西。”

　　但如果有人觉得这是年轻人的爱国情绪高涨，恐怕要失望。事实上，这股热潮更多的与时尚有关。在大方百货买了润肤霜的两名大四女生说，看到网上的国货化妆品特别热，所以也来转转。“就是买着玩儿的，不知道好不好用，肯定不会在脸上用。”问到以后是否还会来买，她们都摇摇头。笔者对山东某高校一个班的女生做了调查。36个女生中，有11人在网上或者超市中购买了国货老品牌的化妆品，而二次继续购买的只有两人。看来，大部分顾客对这些产品只是“尝尝鲜”，反正不贵，买了玩玩，凑凑时尚的热闹，并没有长久的信心和热情。

　　而对于受追捧的老牌商品，持怀疑态度的人也很多。陪同妈妈来买东西的董小姐说：“我们是来买布的，没打算买别的。”说到其他的商品，董小姐坦承：“这儿的衣服样式太旧了，肯定不会买。护肤的东西更不会买了，我从来没用过，不可能拿自己的脸当试验田啊！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有很多好的化妆品啊！”

　　在国货盛行的热潮下，这些声音却往往被忽略，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也低调地选择了旁观态度。在某咨询公司工作的小王是标准的“80后”，他说，他在后海的酒吧见过有人穿着老式的蓝运动服：“那应该是一种小众潮流吧，挺好玩，特点挺鲜明的，让我想起小时候嬉戏的日子。但也就是欣赏一下，我是不会买来穿的。”

　　国货回潮不能仅仅是个时尚事件

　　在某门户网站正在进行的“经典国货隐秘大流行”投票中问到：“当下国货大热，你认为什么是主要原因？”认为国货自身设计和质量就很过硬的占32.77%，认为源于潮流分子对大众化时尚厌倦的占25.21%。看来，国货的复兴看上去很美，但如果“国货回潮”仅仅是一个时尚事件，那么不管现在多么炙手可热，都会很快面临被冷落的窘境。

　　对此，南京大学社会学系的周晓虹教授指出，国货本身凝结着人们独特的历史记忆，这能转化为一种情感的力量，这也是此前国货热潮能够兴盛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情感的因素并不能成为人们长期购买的动力。人们可以带着怀旧的情绪买下一些物美价廉的国产老品牌，但是一旦国货最大的卖点“质量过硬”被颠覆，将立刻失去竞争优势。最近一个多月，部分名牌国货遭遇的生存危机，就是一个明证。

　　著名社会学家、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周孝正则呼吁公众冷静看待国货。他说，当前的经济形势也恰如“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品牌之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很多国产品牌都有外资注入，我们也投资了不少国外的企业，所以，不必过分在意是否“国货”，国货概念也不必过分诠释。

　　而周晓虹教授则认为，国货复兴需要公众鼎力支持，但大众的这份感情应当多体现在关心国货的发展上，给国货营造一个积极的舆论环境，并加强对企业的社会监督，而不是简单地表现为一窝蜂地热捧它，或者等它出了问题再群起而攻之，这些都是草率的爱国心理。对于国货来说，要注重老品牌的质量和形象推广，提升自身的产品，才能不负众望。 (庞海琼 房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