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中国铁路物资北京公司高管，一个是中铁顺达公司、中机汇通机电设备有限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利用职务的便利和掌控的资源，两人“珠联璧合”，编制了一个低买高卖的“连环套”，将原本属于国有资产的千余万元钢轨业务利润源源不断地“套”进了自己的腰包。

　　日前，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对这起典型的内外勾结贪污案件作出终审判决，认定中铁物资北京公司高管苑东和他的“生意伙伴”高建在近5年的时间里，先后38次虚构销售和购买业务，骗取中铁物资北京公司款项共计人民币1078万余元，其行为已构成贪污罪，依法判处无期徒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3月1日，本报记者独家专访了承办此案的北京市宣武区人民检察院的检察官，揭开了这一案件侦破的始末。

　　“此案暴露出我国国有企业缺乏有效监管、缺乏内部风险控制的现象，这是苑东和其他国企巨贪走上犯罪道路的一个重要诱因。”办案检察官对记者说。

　　空手套白狼

　　成立中介公司低买高卖国资

　　苑东，今年39岁，就要迈入不惑之年。在30岁以前，他的经历可谓是一部经典的“个人奋斗史”。

　　1991年，苑东进入中铁物资北京公司，从一名仓储人员做起，一年后到下属分公司做起了业务员。

　　由于工作努力，不到30岁，苑东就升任为北京公司总部金属部的副部长，1年之后坐上了钢轨部部长之位，人生道路顺利得让人嫉妒。

　　苑东所在的中铁物资北京公司是包钢的代理商，主要的盈利模式就是靠从包钢买进钢轨，出售给最终使用者，从中赚取差价。

　　作为钢轨部的部长，苑东负责钢轨的市场开发与销售，手中握有北京公司钢轨买卖的定价权。一般情况下，都是由苑东找客户，当公司与客户签订合同后再通知包钢向该客户发货。

　　而就是这种职务上的便利，让苑东慢慢萌生了“谋私”的想法。

　　为了规避风险，经过反复的斟酌，曾经的同学高建成为了他眼中最佳的“合作伙伴”。

　　按照苑东的设计，先由高建注册成立了一家名为“中铁顺达”的公司。之所以一定要在名称中加上“中铁”，也是经过了苑东反复推敲的———“我这样设计，是因为这样有迷惑性，让人觉得公司跟铁路系统有一些关系，再和中铁物资北京公司合作起来会方便很多”。

　　除此之外，高建还相继控制了中机汇通等公司，为最大限度赚取中铁物资北京公司的利润做好了准备。

　　前期准备工作就绪后，两人便开始了“实战”，业务员出身的苑东非常清楚销售与采购的流程，加上学财务的高建在增值税票和做账方面的专业水平，二人配合起来可谓天衣无缝。

　　据办案检察官介绍，从财务上看，钢轨都是由包钢卖给中铁物资北京公司，北京公司加一小部分价后卖给由高建掌握的中机汇通等公司，这些公司会再加一小部分价后将钢轨卖给中铁顺达公司，最后由中铁顺达公司加一大部分价卖回给中铁物资北京公司。

　　“这样几经倒手卖回到中铁物资北京公司的钢轨，才会最终卖到真正的用户手中。”办案检察官说道。

　　在整个流转的过程中，为了解决中铁顺达公司资金不足的问题，苑东还违反公司的财务层级审批管理规定，私自运作决定先由中铁物资北京公司向中铁顺达公司预付货款。这样，中铁顺达公司就可以把钱倒给中机汇通等公司，由这些公司向中铁物资北京公司购买钢轨。

　　而如此操作的最终结果就是：不仅钢轨的价格差都留在了中铁顺达公司，而且还实现了他们“空手套白狼”的计划。

　　根据检察机关事后的调查，高建名下参与倒账的公司根本就没有见到钢轨，完全实现了空买空卖，单纯在会计账上走账、走票、不走货。

　　据办案人员介绍，通过这种倒账方式，在中铁物资北京公司的财务上显示的就是正常的两笔业务。

　　“包钢把钢轨卖给中铁物资北京公司，中铁物资北京公司加价后卖给中机汇通公司或高建控制的其他公司，从账面上看来一笔业务就成功了；中铁顺达公司把钢轨卖给中铁物资北京公司，中铁物资北京公司再加价卖给终端用户，这样又是一笔业务。而这两笔业务之间有什么联系，从中铁物资北京公司的账目上根本看不出来。”办案人员说。

　　在2003年3月到2007年10月近5年的时间里，利用这一手法，苑东与高建先后虚构销售和购买业务38次，骗取中铁物资北京公司共计人民币1078万余元，扣除应纳税款后的895万余元被二人非法占有。按照二人的约定，苑东得其中的85%，高建得15%。

　　神秘财产

　　牵出内外勾结内幕

　　相安无事的5年过去了，早已是轻车熟路的苑东更加自信地认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

　　他没想到的是，2008年3月13日，一封举报信已悄然送到宣武区人民检察院反贪局。

　　宣武检察院反贪局立即成立了办案组，对苑东的情况进行外围调查。可初步了解到的信息却表明，此人在任期间工作业绩不错，在公司里的口碑也很好。

　　难道是举报内容不实？经过反复分析，侦查员判断，这很可能是一桩隐藏很深或者披着合法外衣的案件。

　　为防打草惊蛇，侦查员转移方向，开始从苑东的家庭经济状况入手。经过调查，另一个神秘人物高建也渐渐浮出水面———苑东的日常座驾是一辆别克商务车，但车主的名字却不是苑东，而是高建；苑东在北京郊区的一套房，购买付款时使用的是“中铁顺达公司”的转账支票，而这个中铁顺达公司的实际经营人也是高建。

　　这个高建和苑东到底是什么关系？以此为突破口，侦查员一步步揭开了苑东、高建内外勾结，贪污中铁物资北京公司巨额利润的内幕。

　　在对中铁顺达公司进行查账时，办案人员发现在其会计账册上，清晰地记录着与中铁物资北京公司的一笔笔业务往来，这些业务让中铁顺达公司获得了丰厚的利润，可其本身并没有超过市场经济条件下的合理范畴。

　　此路不通，侦查员又将侦查方向转向了对钢轨去向的追查。通过核对中铁顺达公司、中铁物资北京公司的财务凭证、产品供货合同，侦查员终于发现了其中的奥妙：钢轨原来始终沿着“中铁物资北京公司———中机汇通公司———中铁顺达公司--中铁物资北京公司”的轨迹在流转，而且中铁物资北京公司始终是低价卖出、高价买回。更有意思的是，中机汇通机电设备有限公司的法人代表就是高建的妻子，实际经营者也是高建。

　　掌握了充足的证据，2008年6月27日，侦查员来到了苑东的公司。

　　“我没有做对不起公司的事情。”当得知侦查员的来意后，苑东当场对自己的行为矢口否认。

　　侦查员没有理会苑东的表白，而是从苑东的工作职责和公司的业务流程慢慢谈开，谈到了苑东的合作公司和工作伙伴。

　　对于高建，苑东说，他和高建是同学，之后一直是很好的朋友，因为自己买房钱不够，曾找高建借过钱。但当侦查员拿出涉案公司的财务凭证、产品供货合同等证据后，苑东终于卸下了“盔甲”，承认了部分犯罪事实。

　　2008年7月11日，苑东和高建因涉嫌贪污罪被宣武区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

　　内控缺失

　　成国企巨贪滋生诱因

　　据办案人员介绍，苑东是个事业成功的人，丰厚的收入足以使他的家人过上非常富足的生活。伴随事业的成功还有家庭的幸福，妻子年轻漂亮，儿子聪明可爱；家里父母双亲俱在，也是衣食无忧。

　　“苑东话很少，我提讯他十几次，他次次都无声哭泣，看样子追悔莫及。”办案检察官说，苑东总是一遍一遍地重复“我现在真是后悔，我对不起党，我愿意向司法机关如实交代自己的问题，争取从宽处理”。

　　最终，苑东和高建被北京市高级人民法院以贪污罪，依法判处无期徒刑，并处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宣武检察院的办案人员告诉记者，从此案中折射出的诸多问题值得深思。

　　办案组人员在侦查过程中发现，许多国企改制之后都把主要精力放在资本运作、税收筹划上。这些措施对于企业提高经济效益，实现利润最大化的确非常关键，可如果没有良好的内部控制制度来保护企业的资金安全与资产完整，企业的经济利益就得不到充分的保障，国家就会蒙受损失。可以说，企业内部控制的缺失或失效是导致企业经营失败的主要原因。

　　办案检察官分析说，此案中苑东集销售和采购这两个不相容的职位于一身，对销售和采购都有定价权，而且缺乏有效的监督。另外，企业的销售发票也缺乏严格的控制。这两点都是企业内控缺失或者失效的表现。

　　而事实上，企业实施内部控制的方法很多，比如不相容职务相互分离控制、会计系统控制、内部报告控制等。此外，常用的控制方法还有内部审计控制、组织规划控制、人员素质控制等。国企只有加强内部控制制度建设，完善相关监督制约机制，扩大监督制约的范围和渠道，才能更好地减少和避免贪腐。记者 李松 黄洁 法制日报通讯员 乔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