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购物走私门背后 灰色通关利益链隐现

李小平/摄 彭春霞/制图

　　头顶浙江最大商业连锁的光环，却因上市前后业绩的巨大反差而充满争议，近日三江购物（601116）再因涉嫌走私被推上风口浪尖。

　　三江购物爆出的低价报关走私事件，让投资者大跌眼镜，而公司关于因不懂业务造成走私的说法，更被市场冠以“最牛走私”称号。为深入了解三江购物这起不合常理的走私事件，证券时报记者前往宁波，探寻“洋水果”进关的真相。

　　不懂业务走私存疑

　　宁波市孝闻街29弄中西大厦，是三江购物办公所在地。在大厦10楼的洽谈室里，公司采购部经理与供货商有说有笑，看似一切如常。然而，三江购物一则关于走私公告，却无情地揭示了其中的反常。

　　近日，三江购物收到宁波海关一张593.92万元的罚款单。2010年7月到2011年6月期间，公司生鲜部在负责实施进口榴莲、火龙果等水果过程中，与代理进口的上海新长征国际贸易有限公司业务四部、宁波保税区港龙果品有限公司，以低报价方式，逃避海关监管。此事已构成走私，故宁波海关对其作出了处罚。

　　身为三江购物的董秘泮霄波成为了市场追问的对象。泮霄波一次一次地重复着相似的说法，即“由于公司从未做过进口业务，在进口报关具体操作中，片面听信进口报关代理公司按海关指导价报关，从而造成低报价格的走私行为。”

　　上述说法只是三江购物的一家之言，如果听听涉案另一方的说法，三江购物此次的走私事件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

　　三江购物构成走私的相当一部分货物，是通过宁波保税区港龙果品有限公司在宁波海关办理报关手续。作为港龙公司法人代表，潘作跃对此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此次事件发生在我们公司身上，所以对于宁波海关作出的处罚，我们认了。”潘作跃如是说。

　　虽说接受了处罚，但潘作跃对案件本身显得颇为不满。潘作跃称，“在这件事上，我们是被逼无奈的。我们接受也得接受，不接受也得接受。”

　　“三江购物作为一家上市公司，人才济济，他们说是因为不懂业务，片面听信进口报关代理公司按‘海关指导价’报关，从而造成低报价格的走私行为。你们信吗？”潘作跃反问记者。

　　港龙公司贸易部经理施建欣，是此次案件的当事人之一。当时，潘作跃主动提出，让当事人次日向记者讲述其与三江购物走私案件的始末。但始料不及的是，当记者再次赴约时，潘作跃又突然改变了主意。

　　在港龙公司的遭遇，让记者对三江购物关于走私的解释疑惑陡增。为了解三江购物与两家代理公司的关系，记者向三江购物发了采访提纲，但泮霄波以不懂业务为由谢绝答复。

　　低价报关产业链

　　尽管低价报关风险大，但国内货主、代理公司、境外供货商三方的默契配合，使得洋水果的走私成为公开的秘密。

　　宁波海关是浙江第一个进境水果指定口岸。在宁波北仑港，除了醒目的“中国海关”字样，进出口贸易公司、报关公司物流公司、货代公司也随处可见，他们对于三江购物走私也是见怪不怪。

　　对于三江购物因“片面听信报关公司”构成走私的说法，宁波海关不愿发表看法。不过，一位海关稽查科科长对记者称，在他们近年来查处的走私案件中，没有遇到过一起因为不懂业务而造成的低价报关的。

　　在宁波多年从事报关业务的孙先生称，进口货物在通关时，货物的报关价格高低，决定权在货主方。正常情况下，宁波海关进口水果的通关时间只需要两天。卡在海关审单中心的提货单，多半是报关公司与货主方“有想法”。这种情况放在其他类型的进口货物还可行，但水果在海关码头上卡一两天，那是得不偿失。

　　据了解，报关公司的正常进口报关流程是，根据货主方提供的合同、发票、装箱单、提运单等资料，由报关公司操作员用报关员卡向电子口岸发送报关单数据，海关审单中心在接收到数据进行审核后，会发送通过/退单的数据回执。通过申请的货单会进入查验、办理征税、结关放行环节；未通过的申请，就包括申报的价格与海关指导价偏差太大等因素。

　　以智利产的进口车厘子为例，该货物优惠税率为4%、普通税率为20%，单位货柜在海关指导价为9700~9800美元。假如一家货主的进购价格是1万美元，正规的报关程序是按照实际成交价操作。不过，由于水果行业的特殊性，少报几百美元一般不会引起海关的注意，但如果报关价格与海关指导价相差太大，或许当时也能涉险过关，但风险也会随之而来。

　　据业内人士介绍，一些报关代理公司提供通关服务时，为了赚取更大利润，报关价格比货主与境外供货商的实际成交价要低。这样，因低报价格偷逃的关税，成为报关公司和货主瓜分的利润。

　　要把低价报关的风险降低，需要修改后的合同、发票等材料。因此，这其中少不了境外货物供应商的帮助。业内人士解释称，随着国内居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中国市场已成为境外商家必争的市场。一些境外供货商和境内外商代表为了提高销售业绩，拓宽市场，会提供制作虚假报关单证的业务，以协助货主传递真假两套进口单证为服务卖点，加入了走私行列。

　　而原本打算合法进口的国内货主，代理公司会以如果按照实际成交价格申报，将引起海关对现有申报价格质疑，影响行业内其他货主低价报关为由，拒绝接受其正常申报，迫使这些货主只能放弃正常申报，陷入被动走私。

　　不过，全国各地的海关都是联网，报关指导价会根据同一产地、同一时段、不同进口的申报价格综合，然后不断更新，所以低价格报关也容易遭到事后算账。据此也就不难理解，三江购物为何在长达一年的走私后，才被宁波海关查处。

　　通关舍近求远藏猫腻

　　上海新长征国际贸易有限公司，曾是三江购物生鲜进口的另一个合作伙伴。“通过新长征国际公司代理的进口水果，部分是通过上海口岸通关。”泮霄波称。

　　从物流成本而言，三江购物旗下的商超，近七成在宁波本地，从其他口岸通关，显然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不过，这种舍近求远的现象却不是个案，驻扎在宁波很多报关公司，他们选择通关口岸时，各有侧重。

　　采访期间，记者就遇到一家总部设在宁波，却一直选择上海口岸通关的报关公司。对于这样的选择，该公司的解释是“对宁波海关不熟”。该公司称，比如生鲜这类进口产品，即便是合法报关，但如果在查验环节耽搁时间，会让整批货物的价值打折。

　　据介绍，为了方便通关，报关公司会向部分海关查验人员交“保护费”，就像行业的潜规则。若哪个公司通关量大，又没有送“保护费”，这家公司的货就会经常被查。今年3月初，宁波永来旅游用品有限公司法人代表张永来在网上实名举报，称宁波海关某职员的渎职行为给他带来巨大经济损失，并称这名职员涉嫌巨额财产来历不明和生活作风问题。

　　记者获悉，自去年以来，宁波海关纪检部门在自查过程中，先后发现北仑海关查验部门10多名工作人员的个人账户有巨额存款，而这些人均为入职不久的年轻职员，大额存款明显与其收入状况不符。今年年初，宁波海关下属的北仑海关查验部门多名工作人员已被当地检察院立案调查。

　　对此，宁波海关的官方回复是，今年以来，宁波海关有个别工作人员，受到检察机关立案调查。目前，案件仍在调查中。宁波海关一直对廉政问题高度关注，积极配合检察机关工作，一经查实，将按国家有关规定严肃处理，绝不袒护。

　　目前，宁波市检察院对涉案宁波海关人员的调查仍在进行中，至于上述涉案人员是否牵涉到三江购物的走私事件，有待官方调查结果。　　　证券时报记者 李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