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运会“唯金牌论”有望改变 或将沦为鸡肋赛事?
马年岁末,中国体育又一次以一种出人意料的姿态,登上了各大新闻网站的显著位置。
1月26日上午,中央纪委监察部网站上公布了《中共国家体育总局党组关于巡视整改情况的通报》(以下简称《通报》)。《通报》中特别提到了“关于金牌至上的政绩观扭曲了体育精神的问题”,体育总局宣布,取消亚运会、奥运会贡献奖奖项的评选,对全运会等全国综合性运动会只公布比赛成绩榜,不再分别公布各省、区、市的金牌、奖牌和总分排名。
乍看上去,这一《通报》似乎要掀起一场关乎全运会命运的重大改革。
因为“全运会不再分别公布各省、区、市的金牌、奖牌和总分排名”这样颠覆性的改变,将使各地体育局以往为了金牌的明争暗斗变得毫无意义,并且将影响着长期左右着中国体育发展的奥运金牌战略。
专题策划 魏必凡
专题撰文 信息时报记者 杨琳
【利好】
全运会“唯金牌论”有望改变
有媒体曾一针见血地评论,“世界上能够举办全国性综合运动会的国家不止中国一个,但一国的竞技体育工作完全维系于全运会且全运会赛场内外的竞争愈发异化的现象,却可能唯中国所‘独专’。”
的确,作为我国最高级别的国内综合性体育赛事,近年来全运会赛场上却充斥着各种负面新闻——有裁判员因收取运动员现金贿赂而被终生禁裁;有运动员因对当值裁判不满抡起记分牌打砸当值裁判;有赛前就有“冠军已经内定”的传言;有运动员为金牌铤而走险服用兴奋剂;更有中国网坛“小花”张帅和段莹莹为全运放弃了温网正赛的荒唐与无奈……
唯金牌至上,已成为全运会的标签,更使得全运会与“发展体育运动,增强人民体质”的办赛本质渐行渐远。体育变成了只是为了竞标、为了在奥运会和人称“小奥运”的全运会上拿奖牌。因此全运会,俨然成为了运动员名利的角逐场,单为执政者争光的政绩榜。
这种对金牌的畸形角逐,不但没有提升中国体育,反而加剧了人才的流失。
2001年九运会,15岁的小将张良一举拿下200米、400米、800米自由泳3枚单项金牌,其中2项成绩排名当时世界第一,1项世界第二;2009年十一运会,22岁的陆斌以10秒25的成绩称雄百米……但是,就当人们在惊叹“中国又多了一位世界级选手”时,他们却如流星一闪而过,再难觅踪影。
夺取一枚全运金牌对教练员、运动员意味着什么?有人戏称“工资调级、分房分地”,这大概是对全运金牌含金量的真实写照吧。
一位在辽宁十二运击剑项目中获得铜牌的选手坦然告诉新华社记者,“各地的规定可能不一样,但按照我们省体育局的规定,只要拿到前三名,退役之后就有保障。”这也就不难理解,为何在唯金牌至上的畸形激励体制下,全运会这片“政绩为先”的体育赛场上才会诞生如此多令人惊艳的“全运昙花”。
也是因为唯金牌至上,中国的奥运冠军往往不是在奥运会结束后就急流勇退,而是要在全运会上“再创辉煌”。因为一面奥运金牌,在我国独特的体育政绩考评体系里,等同于1枚全运金牌,而如果这位奥运金牌选手再参加一次全运会,“再创辉煌”一下,就可能为自己所属的代表团赚得2枚全运金牌。因此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上维系了太多人的前程和利益,因此他必须要在全运会全力应战,甚至不能不战。
体育不仅仅应该是展示国家强盛的工具,更应成为百姓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因为体育强国的判断标准,不是看奖牌榜上有几面金牌,而是看整体国民的普遍身体素质和体育运动水平。
此外,尽管以奥运金牌数而言,中国已是当之无愧的金牌大国,但世界很难把中国当做体育强国。因为中国在跳水、举重、体操等技巧项目上优势明显,但是在引入关注的田径、三大球等竞技项目上,却与其他国家差距明显。
奥运会和全国运动会四年才开一次,但老百姓的生活是天天要过的。因此《通报》中提到的“关于金牌至上的政绩观扭曲了体育精神的问题”,无疑是对当下中国体育存在的诸多症结的最好解读。但是问题找到了,如何解决问题才是关键。
提高全民体质,却绝非简单地革了全运会的命就可以解决的。还需有关部门多举措齐抓共管,眼于人民群众健身需求的新变化,不断创新公共体育服务模式,让更多的人充分享受体育发展的成果。
【隐忧】
奥运金牌大国地位或将不保
其实,近年来“取消全运会”已成为一些人议论的话题。赞成者认为,既然全运会已经严重偏离了强身健体、提高国民身体素质的发展体育目的,而且还在人力、物力和财力上造成了极大的浪费,就应该考虑取消全运会了。
但反对者则指出,如果就此取消全运会,中国体育的架构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中国的奥运战略很可能也将不复存在,中国的奥运金牌大国地位或将不保。
《通报》或许有望改变全运会唯金牌至上的畸形发展,但一个不容忽视的隐忧也随之而来——没有了全运会金牌的杠杆,一些市场化程度不高的奥运项目又该如何维系、发展呢?
以往,曾有这样残酷而可笑的事实——为了全运会上争金夺银,某省本身缺水,却搞起了皮划艇;某省篮球队水平不行,便集体转行打曲棍球……这些貌似荒唐的举措,其原因有着发人深省的原因——因为一些运动项目虽然市场化前景不乐观,群众基础也不好,但是由于参赛队伍少所以在全运会上反而容易出成绩,即使是拿最后一名,有时也能进入前八名。
因为为了能在全运会上占据“有利”位置,类似皮划艇、激流回旋、蹦床这些非主流项目才得以生存了下来,并在奥运会上有金牌入账。
但是,如果真如《通报》所言,“全运会不再分别公布各省区市的金牌、奖牌和总分排名”,那连带的体制性效果,则可能使这些冷门项目出现生存危机。毕竟,各级地方政府和地方体育局承载着挖掘和培养后备人才的任务,如果无金牌可论,一些省市的体育主管部门可能会放弃对一些冷门项目的投入,这势必会影响这些项目未来的发展与生存。
此外,《通报》在一些关键、核心问题上的语焉不详,更让人对国家体育总局“扭转金牌至上的政绩观”的决心略有疑虑。
对此,新华社撰文指出,“仔细一瞧,却发现《通报》中的文字值得玩味。金牌、奖牌和总分排名不公布了,成绩榜还是有的。那么成绩榜以什么作为依据呢?不再分别公布各省区市的金牌、奖牌和总分排名,是不是意味着内部掌握呢?
此外,《通报》中还有“体育总局取消了亚运会、奥运会贡献奖奖项的评选”的内容,但并没有明确说明各省区市运动员在奥运会上获得的成绩是否仍像以往那样继续带入全运会。”
因此《通报》究竟是真的要革全运会的命?还是只是一场“狼来了”的文字游戏,还有待时间给出真实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