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恐怖片能否告别“烂片”？

　　今年，《虐面人》《笔仙3》《京城81号》等一系列国产恐怖片活跃暑期档，但是记者发现，观众和网友对它的评价总体上却是贬大于褒，甚至出现“未上映先开骂”的情况。为什么会产生这种现象？制约国产恐怖电影发展的因素有哪些？恐怖片又应如何在市场、观众和电影主管部门之间找寻合理发展之路？本文试图从中国恐怖电影的历史发展脉络中找寻答案。为此，记者与多位编剧、制片、导演和影院负责人一起讨论了这个话题。

　　近年国产恐怖片大量涌现

　　青年导演靠类型片以小博大

　　在采访中，观众普遍表示国产恐怖片“太假”“粗制滥造”“故事俗套”，此外一些观众还提到这样一个现象，“整个影片最恐怖的片段都在宣传片里了”。在一些电影点评网上，大多数国产恐怖片的评分都在及格线以下，甚至一些观众说“如果可以评零分，我一定给零分”。然而，面对如此糟糕的口碑，近年来我国院线对国产恐怖片的排片却成增加态势。

　　2001年青年导演阿甘的一部《闪灵凶猛》才正式打出恐怖片的旗号。此后，又有一些青年导演甚至第五代导演也开始了恐怖片的创作。中小成本恐怖片在 2010年大量涌现，像《异度公寓》、《北纬 31度录像带》、《荒村公寓》等。2011年暑期档，成本仅为500万元的《孤岛惊魂》获得近9000万元票房，成就了中国电影产业化10年来国产恐怖片的第一次神话。今年自6月底至9月，更是有七八部惊悚片、恐怖片上映。

　　在谈到近年来院线国产恐怖片排片增多的问题时，天津橙天嘉禾影城(银河店)负责人于忠勇先生谈到，从市场来看，近几年恐怖片的票房比较平稳，质量上没有太突出的影片，数量上今年排片的确相对较多，但是一般来说，恐怖片上座率略低于平均，所以在场次安排上并未出现暴增的态势。在排片方面，影院会根据顾客需求和市场反应进行选择，排片不会因为之前国产恐怖片普遍口碑不好而减少排片的影片数量，但是会调整单个影片的场次。一部影片一般一天不会超过三场，时间定在晚上，再根据上座率进行调整。

　　谈到国产恐怖片的现状，于忠勇说：第一，一般锁定暑期档，因为其主打年轻观众群体，影片要在各种考试结束之后迅速上映，初步锁定7月的上映档期，同时避开之后接连上映的暑期强片；第二，影片在海报、剧照、预告片等物料的制作上，突出影片的类型特色，必须营造出惊悚片的特质，让受众一眼就能判断出其类型特征，精准锁定目标受众群；第三，在宣传营销方面，主要通过网络媒体进行，冲击很强的预告片快速有效地达到影片信息的传递效果。但是，由于前期宣传力度很大，容易导致观众对影片期待值过高，宣传和电影内容关系脱节，很容易失望。而目前来看，国产恐怖片制作和投入离国外水平还有很大的差距。此外，比如像《X战警》《变形金刚》，观众头脑里大概都会有固有形象，希望看到特效和主角变形变异的过程，创作者易于拿捏观众心理，但是观众对恐怖片的标准不同，所以更难满足各类观众的口味。

　　天津师范大学音乐与影视学院教授、编剧杨爱君表示，恐怖片的最初崛起是市场的选择，而背后助力其发展壮大的自然是它高额的回报率，导致更多的青年导演和制片方纷纷试水恐怖片。

　　曾经参与电影《全民目击》的80后制片人郭东刚刚成立了自己的影视公司。万事开头难，郭东认为公司第一二部戏应拍摄类型片，他同样看中了国产恐怖片的市场。他坦言，一方面该类型不需要大明星和大制作，比较适合刚起步的公司投资。另一方面，目前国产恐怖片水准整体比较薄弱，有想法的年轻团队如果想要突破，更容易受到业内的认可，更容易作出成绩，于是他先后拍摄了恐怖片《金童子》和《灵异事件》。

　　粗制滥造、无特色成为通病

　　包装再绚烂不如有个好故事

　　郭东准备投拍恐怖片之前也是顾虑重重，面临了一些困难。首先，一些投资方仅凭个人爱好投资电影，对电影只是略懂皮毛，结果导致作品良莠不齐，以至于恐怖片成了烂片的代名词。其次，现实中很多电影团队是不成熟的，不了解市场运作。最后，资金不足导致制作无法精良。

　　在准备拍摄前，郭东研究了所有票房不错的国产恐怖片，发现近两年可以借鉴的《笔仙》和《绣花鞋》，这两部电影都是有市场基础品牌的故事支撑的，故事本身具有一大批追捧者。于是，他选择根据新中国成立后出现的“北京375路公交车”、“成都僵尸”、“广州尸油”、“哈尔滨猫脸老太”的“四大灵异事件”传闻改编的《灵异事件》这个剧本，他已经将故事、商业包装和卖点想得很清楚了。“我拿着较为成熟的剧本方案，邀请到了我认为国内拍恐怖片比较有经验的导演，演员方面韩雪、朱雨辰也因为看好这个项目并信任我，以很低的片酬加盟”。就这样，他组建了在他看来比较成熟的团队。在国产恐怖片口碑如此不好的情况下，投资方也被他认真的态度和方案打动，决定投资。郭东说：“希望打造能勾起国民集体回忆的有品质的恐怖类型片。”

　　郭东表示，作为有经验的制片人，我考虑这个类型的电影市场体量有多大，要计算成本多少钱才有可能不亏。在这样的条件下，要用有限的片酬，邀请有经验的团队以及好的演员来参与。他坦言，在目前年轻导演制片和国产恐怖片属于共同成长，希望能够给他们多一些关注和理解。

　　郭东表示，审查制度对于恐怖片创作肯定会有影响，但绝对不是至关重要的。电影中不能出现鬼，并不能成为国产恐怖片拍不好的理由。从制片人、导演、编剧到资金实力、技术水平，我们与好莱坞的差距都很大，这才是国产恐怖片水准较低的根本原因所在。

　　南开大学文学院讲师何厚今也指出，目前我国电影审查制度中并没有对于影片质量的审核，这也是导致粗制滥造的恐怖片充斥荧幕的原因。

　　在采访过程中，多位导演和制片都表示故事才是影片的卖点。杨爱君指出，从根本上来说，目前大多数国产恐怖片的叙事都十分薄弱，这也是国产电影的通病，不管商业片、艺术片还是主旋律电影，普遍存在剧本不过关的问题，影片通常会处于一种既不符合生活逻辑、也不符合艺术逻辑的混乱叙事之中。与其他类型影片相比，恐怖片更需要高明的叙事智慧。怎样营造悬念，如何“解扣”，怎样做到情理之中而又意料之外，这些都十分考验创作者的叙事功力。也正是由于叙事的薄弱、剧本的苍白，很多国产恐怖片只能求助于恐怖的画面和音响效果的营造，而对于故事的讲述与人物的塑造却显得无能为力，这需要制作方进一步努力。

　　华语恐怖片要有中国味道

　　尊重观众才能得到观众尊重

　　《京城81号》即将于7月18日上映，导演叶伟民很理解观众为什么对于国产恐怖片评价不高，但作为导演，不能因为这个就不去拍摄这类题材。相反，导演更应该去想怎样更好地拍摄恐怖片，直到让观众认可，这也是他的理念。他也相信《京城81号》会改变大家对国产恐怖片的看法。

　　叶伟民曾经表示在执导《绣花鞋》之后，并不打算继续做恐怖片。但是，福建恒业公司老板陈辉找到他，跟他说有一个很好的可以改编的题材，是关于一栋凶宅的。他听完故事梗概后有了兴趣，而且3D拍摄也很吸引他，于是决定尝试一下以前没接触过的东西。

　　叶伟民个人喜好恐怖片这个类型，在《绣花鞋》之后，他特别希望能将“华语恐怖”带到国外，将中国的文化带到海外，他小时候看的外国恐怖片都很有本土文化特色，譬如泰国恐怖片，而中国最能体现的文化就是年代感。特别是经过《绣花鞋》之后，他觉得女孩子穿旗袍特别美，希望把这种元素重来一次。

　　《京城81号》在宣传中提出“东方惊悚悬疑”的定位，这是一个惊悚悬疑片中全新的概念。那么，如何体现“东方”呢？首先，将影片背景设定在“民国”时期，当时的风貌有很浓重的东方气息，其次《京城81号》中还有很多古老的东方传说和民俗贯穿其中，这些都是他和制片人搜集来的，包括“前世今生”的概念，也是东方文化传承下来的、独有的东西。他希望《京城81号》传递出的这种“东方”概念，能打造出我们本土的惊悚特色。在拍摄中，剧组几乎还原了整个民国时代“老北京城”风貌。在还原风貌过程中，整体的建筑还原并不难，比较难还原的是当时的风土人情。就拿八大胡同来说，虽然花了很多精力去还原那些胡同、街道，但最难的是还原当时青楼女子的穿着打扮等。影视剧里的呈现大部分是不准确的，比如观众会以为民国女人都是穿旗袍的，其实八大胡同内的女人穿的是那种烟管裤。剧组希望能够在细节上精益求精。

　　此外，叶伟民说：“影片在技术方面要求更高，而且会同步要求美术效果，所以在拍摄过程中，对美术要求同样很高。我以前虽然接触过3D电影的拍摄，但真正去执导还是第一次。和以前的拍摄方法不一样，摄影师和3D技术部门的主管教给我很多东西，每天也会提醒我，让我不要离那么近去拍，不然效果不好。”

　　叶伟民谈到，中国电影最近几年的票房虽然很可观，只花了3年时间就从100亿到200亿，但票房之外的商业价值却没有被挖掘，远远没有那些好莱坞大片带来的商业价值大。《京城81号》中有凶宅，而“凶宅”本身就是在各个地方都有的一种特色，从目前电影的影响力来看，观众对凶宅的关注度已经在上升了，这就是一种非观影回报。当然，除此之外，我们会推出更多电影之外的衍生产品，让《京城81号》的商业价值也随之上升，这对电影市场来说是好的举措。

　　叶伟民一直在寻求突破，希望为扭转观众印象作出一些努力。他表示，先不谈有鬼没鬼的问题，恐怖片好不好看还是要看你本身的手法和故事，以及能不能打动观众，故事还是最大的卖点。而在故事之外，创作者还应该给观众看以前在国产惊悚片中没见过的、新鲜的元素，比如《京城81号》中的“东方”元素，以及它的大制作规模。国产恐怖片以前都是小规模小格局，给观众造成了一定的既定印象，会让那些爱看大片的观众止步。这次的《京城81号》不一样，首先它有亿元投资规模，其次是首拍3D恐怖，规模上就已经很吸引人了。所以国产恐怖片未来还是要逐步突破那些条条框框，给观众看更多更新鲜的东西。这次《京城81号》有很大可能成为亿级惊悚的首部作品，希望能突破惊悚类型片没有过亿的局面。

　　从目前全球恐怖片来看。美国恐怖片擅长通过血腥和暴力让观众产生恐惧感；很多日本恐怖片都偏重于推理，依靠抽丝剥茧的侦探手法找出幕后真凶；泰国、马来西亚等东南亚国家的恐怖片则以灵异为主。每个国家的恐怖片都有属于本土的传统，中国恐怖片也应该要找到自己的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