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故地的“文魁武将”:王寿彭与张宗昌——中新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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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鲁故地的“文魁武将”:王寿彭与张宗昌
2010年03月31日 08:28 来源:海内与海外 发表评论  【字体:↑大 ↓小

  山东是齐鲁故地,孔孟家乡。在上个世纪20年代纷乱无序的历史舞台上,此地曾有两位著名人物异常活跃,那便是前清状元王寿彭和民国军务督办张宗昌。张督办拜王状元为师,王状元食张督办俸禄;张追捧王,毕恭毕敬;而王追随张,亦步亦趋。二人一文一武,一雅一俗,可谓反差巨大,对比强烈;却又互敬互补,配合默契。

  王寿彭(穴1875-1929)雪字眉轩,号次篯,光绪二十九年(1903)癸未科状元,山东潍县人。出身贫寒,天资聪颖,刻苦自励,读书应举,连考连捷。光绪二十七年(1907)应乡试,中举人;光绪二十九年(1903)中状元,授翰林院修撰,入“进士馆”学习法政。光绪三十一年(1905)随载泽、端方等五大臣赴日本考察政治、实业、教育,归国后撰《考察录》一书,倡导教育改良,兴办实业。宣统二年(1910年),出任湖北省提学使,创办两湖优级师范学堂,为两湖培养了一批教育人才。并建立预算制度,制定学款独立章程,使办学经费专款专用,为全国之首创。辛亥鼎革,任山东都督府和巡按使署秘书。1916年后,任北京总统府秘书。1925年,任山东省教育厅长。次年,在张宗昌支持下,将省立农、工、矿、医、法、商等六所专门学校合并成立山东大学,自任校长,又增设文科,兼任学长。他鼓吹尊孔读经,所聘经史学教师,多是科甲出身的翰林、进士和举人,遭到校内师生责难,于1927年6月辞职,寄居津门,不久病逝。

  张宗昌(1881—1932)字效坤,山东莱州人。早年曾在东北为匪。辛亥革命爆发,率百余兵马回到山东,任民军团长;不久投靠北洋军阀冯国璋,因“功”升任副总统侍从武官长;后又转投奉系军阀张作霖,升至军长。1925年,以“军务督办”名义盘踞山东,人送绰号“狗肉将军”。其间与王寿彭合作,创办山东大学;1928年被迫下台,客寓天津。后被军阀韩复榘派人暗杀。

  从二人各自履历看,文武隔行,简直是风马牛不相及。但仔细考虑,却可发现,还是有不少相通相似之处。一是出身微寒,无依无靠;二是努力进取,自强不息;三是把握契机,事业有成。只是所取途径不同,成功时代有异而已。

  王寿彭出生于山东潍县南关新巷子一个并不富裕的书香门第,父早亡,随长兄读书。潍县世风崇文,光绪二年(1876),也就是寿彭出生的第二年,其前邻曹家出了一名状元公,这就是曹鸿勋。鸿勋(1846年-1910年),字仲铭,号兰生。曹家亦非常贫穷,父亲曹棠早亡,母子艰难度日。幼年的曹鸿勋常常饿着肚子到私塾读书。他的启蒙教师丁象庭对鸿勋非常赏识并全力提携。清同治二年(1863年),曹鸿勋中第一名秀才,因而得到当时著名金石学家、潍县名儒陈介祺激赏,被收为义子,并指导其学业。光绪二年(1876)鸿勋不负众望,高中状元。王寿彭自幼以鸿勋为榜样,决心走科举之路。终于如愿以偿。中状元,入翰林,授修撰。潍县城里一条宽不足3米,长不过百米的小胡同内,20余年内连续走出两名状元,一时传为佳话。

  当时朝野曾纷纷传言,寿彭中状元,得益于名字取得好。据说当年殿试之时,正值慈禧太后70万寿,主考官员为讨主子欢心,将本不是头名的王寿彭之卷,故意放在所有试卷之上。慈禧“钦点”甲第,看“王寿彭”三字,不禁眼前一亮,为取“寿齐彭祖”之吉,立即钦点王寿彭为状元。而王寿彭听此传闻后,曾作诗一首以辩之。诗曰:

  有人说我是偶然,我说偶然亦甚难。

  世上纵有偶然事,岂能偶然再偶然。

  的确,中得状元是诸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往往带有偶然性,而中举人,中进士,再中状元,连考连捷,绝非“偶然”便可成就。其实,王寿彭能金榜题名,主要还是靠真才实学取胜。他工书法,敏才思,工诗词,擅文翰,时人以得其片纸只字为荣。当年“山东大学”的校牌,即出自其手。在家乡,至今仍留有不少墨迹,以楹联、匾额、题扇居多。他曾为西南关五道堂“仙师庙”题名,并书“仁术博施能济众,虔诚祈祷自蒙庥”。今潍坊市博物馆内,存有刻石一通,乃清末进士陈恒庆为状元公曹鸿勋临《九成宫醴泉铭》作跋文,由王寿彭所书。其著述除《考察录》外,还有《靖盦诗文稿》存世。其书法造诣甚高,端庄雄伟,圆润厚重。其所书对联、匾额、字幅、扇面等墨迹,一向是藏家追逐之佳品。同时,其学术知名度亦很高,寓居天津期间,还常为当地报纸撰写文稿,以赚取稿费,维持生计。由此可见,寿彭绝非无能无识之辈。

  查《清史稿》,关于王寿彭的记载,只有一条,见于《德宗本纪》,曰(光绪二十九年癸卯五月)“壬午,赐王寿彭等三百一十五人进士及第出身有差”。也可算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另据清末科榜眼朱汝珍所编《词林辑略》卷九,对王寿彭的记载如下:王寿彭,字眉轩,号次篯,山东潍县人。授修撰,官至湖北提学使。当然这是指他在清朝时获得的最后官职。

  清廷退位,世风大转。文人黯淡,武夫称雄。张宗昌之辈如鱼得水,乘时而兴,高调登上历史舞台。然此人虽一介武夫,却颇喜风雅。由于历史惯性的作用,民国初年的前清翰林尤其是状元公仍享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和声望。张宗昌大权在握后,或是出于心灵深处对拜状元公的崇拜与钦羡,或是想附庸风雅以博取令名,或是兼而有之,便主动拜寿彭为师,经常吟“诗”作“赋”,还出版了诗集《效坤诗抄》。品味其“作品”,辄让人忍俊不禁。

  “听说项羽力拔山,吓得刘邦就要窜。不是俺家小张良,奶奶早已回沛县。”这是张宗昌所作《笑刘邦》。因张宗昌总将汉张良引为同宗,所以才有第三句中“俺家小张良”。张良乃汉代著名谋士,于助刘邦灭项羽功劳最着。张宗昌称之为“俺家小张良”,以表明自己是张家老大;后两句才提到张良功劳,引为本家,是为抬高自己;而刘邦则不足道也,真可谓目空一切。“奶奶的”是山东人嘴边粗话,竟也入诗。

  另有一首,题为《改写<大风歌>》:“大炮开兮轰他娘,威加海内兮回家乡。数英雄兮张宗昌,安得巨鲸兮吞扶桑。”以此抒发回家乡当上土皇帝的自得之情。《大风歌》原诗是三句,张宗昌增加一句,自封英雄,不可一世。首句匪气十足,乃本色语。末句“扶桑”指日本,表明其对日本侵略者满怀憎恨,爱国之心未泯,是此“诗”值得称道之处。

  一次,张宗昌游泰山毕,赋诗一首,命名曰《咏泰山》:“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若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虽粗俗少文,但不乏幽默之感。

  一日,一阵电闪雷鸣之后,张宗昌顿来灵感,欣然命笔,成《天上闪电》:“忽见天上一火镰,好像玉皇要抽烟。如果玉皇不抽烟,为何又是一火镰?”想象奇特,言人之所未言,可见其形象思维十分发达而活跃。

  “诗言志”。张宗昌上述“作品”,旨在抒发思绪情感,表现自身才华,每首皆与其身份、教养相符,真实自然地表现了一介武夫的内心世界。只是言辞过于粗鄙直白,简直就是发自心胸之吼叫与呐喊。令人读后印象深刻而难以忘怀。

  古往今来,上至皇帝后妃,下至市井平民;雅至文人学士、大家闺秀,俗至贩夫走卒、乞丐盗匪,皆能吟诗。当然水平参差不齐,品位更当别论。阳春白雪者为诗人;一塌糊涂者成笑料。张宗昌无疑属于后者。据说寿彭经常为这位弟子改诗,上述各“诗”是否真经过状元修改润色,恐只有天公晓得。以作品水准考察,即使有状元公指导,然以张宗昌之资质,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神鬼亦无能为力也。

  王张二人真正意义上的合作,开始于1925年。时寿彭正赋闲在家。是年4月,张宗昌督鲁。在一个文化底蕴最为丰厚之省份,张宗昌不甘被文化人所轻。为显示对文化之敬畏,他频频作出礼贤下士之举,力邀王寿彭出任山东省教育厅长,并拜其为师。两人从此过从甚密。张宗昌为体现开明,造福乡里,于1926年6月决定在济南成立山东大学。此前,创立于1901年的山东大学堂,于1914年已奉中华民国政府之命一分为六,曰山东公立工业专门学校、山东公立商业专门学校、山东公立法政专门学校、山东公立农业专门学校、山东公立医学专门学校、山东公立矿业专门学校。王寿彭时任教育厅长,受张宗昌之命,以省教育厅名义于1926年7月24日正式行文,将六所公立专门学校合并改建为省立山东大学。王寿彭兼任校长。8月5日王寿彭到职视事,启用校钤,挂出由王寿彭亲自书写的“山东大学”校牌。

  王寿彭任山东教育厅长和山东大学校长期间,念念不忘自己前清状元身份,思想保守陈旧。他力倡在全省推行尊孔读经活动,当时的《山东杂字》一书曾讽刺王寿彭曰:“前清老腐败,看着作笑谈,欲把私塾立,怕来查学员。济南教育厅,布告各县传,学堂带《论语》,《孟子》念七篇,五经四书注,古诗五七言”。在山东大学,王寿彭更是将尊孔复旧推向顶点。每逢开学典礼及孔子诞辰,全校师生一律长袍马褂,由他亲自带领,向孔子神位行跪拜叩首礼。1926年9月5日,山东大学举行开学典礼,王寿彭发表了“读圣贤书,做圣贤事”的训词,与当时时代潮流颇不相谐。

  王寿彭兴办教育的执着和投入,应是发自根植于心的理念。他广揽各类人才,当然是按照自己的标准。文学院院长王宪五,清末拔贡,精通经学、古文,有“山东才子”之称;法学院院长朱正钧,曾留学日本;工学院院长汪公旭,曾留学德国;农学院院长郭次璋,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医学院院长周颂声,亦曾留学日本。全校共有教师330人,其中教授就有200多位,在当时全国高校中,阵容亦属强大。从师资来源方面考察,一部分是科举出身的经史学者,另一部分是从德、英、日取得学位的回国留学生,新与旧联手结合,使省立山东大学一时充满生机。尤其省立山东大学制定的《设学大纲》和明确的培养目标,比起山东大学堂时期有很大进步,而王寿彭功不可没。

  但在当时,革命风暴席卷全国,北伐军自南方一路向北挺进。王寿彭被舆论指为“办学思想陈旧,因循陋规”,新旧两种学者之间又相互鄙薄,势同水火。王寿彭以中庸处世,顾此失彼,受到多方强烈责难,不得不辞职离校。张宗昌内定著名学者辜鸿铭为校长,以接替王寿彭。辜鸿铭更是以保守着称,是民国时期北京大学唯一仍留着辫子的教授。但辜鸿铭当时已是病情危急,不久即去世,带辫入棺,而未能到任。在张宗昌目中,已无人可用,便决意自己出山。宣称:“山东大学的校长,谁也不给,由我自兼。”为此,时人曾讥讽之曰:“齐鲁文明之邦,目不识丁当校长,孔圣九泉哀叹,荒唐,荒唐。”

  共同的守旧理念,使王状元与张督军成为生死搭档。在二人生命的最后阶段,命运竟紧紧联系在一起。辞去山东大学校长之职后,王寿彭继续担任山东教育厅长。此时的北伐军势如破竹,北洋军阀朝不保夕。1928年3月,张宗昌仓皇下台,离开济南避往天津。一个月后,北洋政府倒台,国民党政权接管山东,王寿彭黯然离鲁,亦到天津,与张宗昌相依为命。师徒二人客居异乡,切磋“诗”艺,郁闷可想而知。次年,王寿彭病逝于津门,时年五十有四。又三年,张宗昌遭暗杀,死于非命,享年五十有一。

  王寿彭虽遭非议甚多,但事过境迁,平心而论,毕竟是状元公,德行学养仍令人刮目相看。据山东大学老校友著名学者季羡林回忆,走上学术之路,与王校长有密切关系。

  季羡林先生15岁时,就读于山东大学附中。王寿彭时任大学校长。祭孔典礼时,张宗昌主祭,王寿彭陪祭。季羡林身在现场,只见二人率穿着长袍马褂,率全体师生对孔子像行三跪九叩大礼。季羡林当时涉世不深,是首次见到如此场面,目睹一个杀人如麻的军阀,居然一副正人君子、圣人之徒相,满脸正气,义形于色,所以印象极深。季羡林当时很贪玩,不知用功,偶然一篇作文被誉为“全校之冠”。而王寿彭有言在先,谁如果连续两个学期得甲等第一名,他就给谁题写一幅字。季羡林好胜激情被调动起来,一改贪玩习惯,开始用起功来。学习成绩在期末是甲等第一名,第二学期再次获得甲等第一名。王寿彭兑现诺言:亲笔给年仅16岁的少年题写对联一副:“能将忙事成闲事,不薄今人爱古人”,并钤有“王寿彭印”和“癸卯状元”两枚印章。另外,王寿彭还写了一个扇面,将清代诗人厉鹗所作诗一首恭录于上,诗曰:“净几单床月上初,主人对客似僧庐;春来预作看花约,贫去宜求种树书;隔巷旧游成结托,十年豪气早销除;依然不坠风流处,五亩园开手翦蔬。”在扇面末端,寿彭题写“录《樊榭山房诗》,丁卯夏五,羡林老弟正,王寿彭”,赠予这位翩翩少年。这折射出状元公对后学晚辈发自内心的激赏呵护之情。不久,王寿彭辞职离校,真“五亩园开手翦蔬”去也。但这段经历无疑对季羡林的成长起到了积极作用。他开始在天津《益世报》上发表小说和散文,养成了写作投稿的习惯,并一直延续至今,对这段往事,季羡林先生铭感至深。

  抚今追昔,感慨良多。王张二位搭档均已作古多年,生前,他们都曾风光一时,却在晚年与时代格格不入;其身后的世界也向着与他们理念相反的方向发展变化,所以得到的评价也几乎是众口一词的“腐朽”、“没落”、“顽固”、“反动”等等。但是,任何人都不能脱离时代的局限,理念一旦形成,坚守与改变都属于本人的权力。而就王寿彭而言,能给不见经传的少年学子题字,说明其饱学之士之大雅;就张宗昌而论,拜倒在圣人脚下,说明其内心深处仍有所敬畏,有所守望,总比“无所畏惧”要好些。(文 / 邸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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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国实施高温补贴政策已有年头了,但是多地标准已数年未涨,高温津贴落实遭遇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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