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唐山大地震：多数女性罹难者是因为救孩子 (3)

　　用尽一切力气爬出废墟

　　陈晓楠：一切音响都被窒息了，一切生命都被这死一般的雾裹藏了，蒙蒙大雾当中，已经不见昔日的唐山。废墟之下的人们在黑暗中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绝望和心悸。对生的渴望激励着他们进行自救，而同时也让它们开始思考生命和死亡的意义。死亡，这个平时看起来很遥远的话题，在这一刻和人们的距离是如此的接近，几乎都能听得见它沉重的呼吸。

　　刘伟(原黑龙江佳木斯化工厂采购员)：那时候好像没有太多要求，能出去回到家里，见到家人一面也就满足了。

　　解说：亲情是这个从佳木斯来唐山出差的刘伟的最后的精神支柱，废墟下他捂着因为砸伤而露出内脏的腹部，开始清理胸口的砖石。

　　刘伟：就从我的左上方开始掏，掏一点放在胸前，掏一点放在胸前，掏到露天的时候，把这拿起来一块顶一块再往出顶，这么弄出一个呼吸的通道，那时候呼吸就畅快点了。

　　解说：唐山被扭曲了，唐山火车站东部铁轨呈蛇形弯曲，其轮廓像一只扁平的铁葫芦。开栾医院七层大楼成了一座坟丘。唐山第十中学那条水泥马路被拦腰震断，一截向左，一截向右，错位达1米之多。大震后余震要接踵而来，废墟下幸存的人们即将面临废墟坍塌而难逃死亡，他们开始冷静的自救。

　　王国良：当时我这个手是动不了的，哪个手也动不了，就是整个浑身卡特别死，只有这一个手指头开始可以动，头部这一块，一点点推，一点点推，把头部(露出来)。

　　解说：空军报务员王国良用微弱的指尖力气推动着石块，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大地震后的黎明死一样寂静。清晨5点时分，王国良在自己的努力下，爬出了废墟。

　　王国良：旱地拔大葱一拔就拔出来，那股劲也不知道从哪来的，相当大，我出来之后，站在那我歇斯底里的喊，我活了，真是歇斯底里的喊，我活了，就站在我们那个废墟瓦砾上头，就喊了这么一句。

　　黄永新(原空军通讯报务员)：他在外面就喊，听到这种英雄气概，当时就非常感人。

　　王国良：我说，我活了，我来救你们，这时候底下的人一听，我活了，底下就又出现一片哭的高潮。

　　解说：王国良的喊声让废墟下的战友们一阵惊喜，这时他首先听到了战友黄永新的呼救。

　　周长林：王国良你救救我，我在这边呢，王国良我在这边，你赶紧来救我，就是赶紧喊，一个劲地喊。

　　王国良：我说你就别喊了，我说我在救你，我光听见声音就在这一块，究竟有多深，我也不知道。

　　解说：由于废墟下的声音很难传到废墟上，王国良只有在废墟上来回寻找着，这时黄永新突然又拼命大叫起来。

　　王国良：他在玩命的叫唤，我说你就别喊了，我正在救你呢，他还在玩命的喊。

　　周长林：因为上面有好些木头，好多瓦，还有钉子。

　　王国良：后来待会儿一看呢，敢情怎么的，我正踩在他的后脑勺上，后脑勺，他当时跟土埋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是头发还是土，根本就看不见，而巧在哪呢，巧在有个那个砖头，特别尖的砖头，正好正正中中顶在他这个位置上。

　　解说：虚惊一场之后，黄永新被救了出来，而王国良的双手已经是鲜血模糊。但他顾不上那么多，又直奔其他战友而去。就在这时，砸在一起的内蒙姑娘哈斯格日勒和志红听到了上面瓦砾翻动的声音，一阵惊喜之后，她们开始向外呼救。

　　哈斯格日勒：喊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是来了一个人。

　　志红：别哭了，别喊了，你听，上头有人。

　　哈斯格日勒：来了一个人问，叫什么名字，几号房间。我就告诉我们俩叫什么什么名字，361房间，后来人家就走了。

　　解说：充满希望的两个内蒙姑娘没想到来人会悄无声息的走掉，两人又一次陷入了绝望。

　　志红：脑子里首先就是想这次肯定是活不了，想父母亲也见不到了，当时脑子里显示那么多平时的同学好朋友，一下子谁都看不到了。

　　哈斯格日勒：我是谁都想，因为我有父母我有所有亲人，我还已经结婚了，虽然是没孩子，也有丈夫。

　　解说：砸在一起的她此刻更思念远在内蒙的家人，她俩不知道，整个唐山几乎都压在废墟下，逃生的人只能先救那危重的人，或者是身强力壮的男人，让他们再去救更多的人。但不久后，绝望的哈斯格日勒和志红又听到有声音从废墟上传来，而来人同样又问起了姓名和房间号。

　　哈斯格日勒：第一个人走了以后，我俩已经就说好了，我说再有人来和我们对话，名字绝对不能说，房间号也绝对不能说。

　　解说：有了上次的经验，俩人再也不敢将名字报给对方。

　　哈斯格日勒：当时就害怕告诉名字以后他还要走，我就是一个劲地喊救命，哎呀救命吧，我还活着呢，我就这么喊。

　　解说：这一次也许是她俩的呼救声凄厉，她们听见了上面开始扒挖的声音。

　　哈斯格日勒：挖了也不知道多长时间，我这个手就出来了，我就乱抓呀，我就想办法抓东西嘛我就乱抓，抓的工夫，我就抓住一个人的脚了。

　　志红：你说，她抓住人家了，她抓住人家了。

　　哈斯格日勒：哎呀，把我高兴得够呛，我说这次我肯定是没问题了，我说肯定是活了，肯定是(得)救了，后来那人和我商量，你别抓我，你放，我们肯定慢慢地挖你。

　　志红：完了，哈医生说不行，你必须得把她那啥。

　　哈斯格日勒：我死死地抓住他我就不放，就怕他们走，我就想活着出来。

　　志红：那时候我就想着，让人一心把我们弄出去。

　　解说：最终两位内蒙姑娘，在救助者一再保证会救她们的情况下，才松开了手。上面的人开始挖，就在即将出来时，哈斯格日勒卡住的左手却怎么也扒不出来。

　　哈斯格日勒：后来我说的，我左手已经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我说我左手我可以不要，我请愿不要胳膊，我也得活着出来。

　　志红：当时人家那几个人，我倒是听得出来，好像不太好救。

　　哈斯格日勒：后来它们说不行，那样出来你大出血，你还是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