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唐山大地震：多数女性罹难者是因为救孩子 (4)

　　为了救邻居 老要的儿女去世了

　　陈晓楠：唐山的废墟下有数以万计的生命在等待救援，废墟上那些刚刚从死亡线上挣脱的人们组成了临时救助队，他们顾不上清理身上的伤口，顾不上失去家人的悲痛，马上完全投入到营救的工作当中。在这场自救和互救的战争中，人性得到了最淋漓尽致的展现，人格也在经受着最为严峻的考验。

　　解说：从外地到唐山的刘伟，此刻也引起了唐山临时救助队的注意。

　　刘伟：我听见有人踩在我扒开的小通道的附近，哗啦一响，我说别踩，下边还有活的呢。他说这有一个，这有一个，看来没事，说话还开玩笑呢。

　　解说：救出刘伟的是附近的工人，这几名工人爬出废墟以后，来不及回去救家人，就先去救素不相识的刘伟，其实在这样的生死时刻，谁也不忍心看到一个生命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交通局干部要庭良这时终于扒开了一条生路。

　　要庭良(原唐山市交通局干部)：扒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看见一个小亮点。我看到这个小亮点的时候，我这个精神头就来了，我也就开始扒了，又扒，这一扒一扒，扒到一个像鸡蛋大的一个小洞，哈，这几乎马上就舒服了，由于扒出个洞来，吸收了新鲜空气，特别舒服，特别舒服。

　　解说：生的希望就在眼前，要庭良和妻子极力扒着，不远处他们唯一的儿子和二女儿的呼喊使他们不敢懈怠，终于他们爬出了废墟。可就在这时，邻居一家三口半掩埋的身体摆在了他的眼前。

　　要庭良：隔壁的老付家的一家，他三口人埋着他六条腿，喊着要叔要叔，要老弟要老弟，在外面露着头露着上身都能说，都能讲，就是这个，你说怎么能不救他。

　　解说：老要第一念头想冲过去，但他遭到了重伤妻子的阻拦，因为他的一双儿女就在自己所踩的废墟下哭叫。

　　要庭良：这时候思想斗争非常激烈，你看那个时候，我这个孩子在里面埋着，救的这个人在外面露着，露的是上身，就是三个人六条腿埋着，上边都露在外面，都能说话，跟你说话，甚至握手都能握。

　　解说：一番思想斗争后，老要不顾妻子的反对奔向邻居一家，然而等到他转身再寻救压在废墟下的儿女时，儿女俩已经浑身发紫，不省人事。

　　要庭良：没救自己的孩子，救别人了。别说不救自己的孩子，别说救他，就给他扒个通气孔，他也不至于去世。

　　解说：看着唯一儿子和6岁女儿的尸体，老要痛哭着，妻子从此再也没有原谅他，而他自己也经常在恶梦中惊醒。

　　要庭良：梦见一条蛇从我这个腰这儿一钻，钻过来了，吓得我啊的一声就坐起来了，这时候我爱人就哭起了。为什么哭起来，她说你知道咱二女儿属蛇的吗，你不救她，她这一会儿来攻你来了。

　　解说：大地震刚刚过去4个小时，就有20多万人，通过自救和互救得以逃生，创下了世界救助史上的一个奇迹。内蒙姑娘哈斯格日勒和志红也在艰难中被救了出来。

　　哈斯格日勒：等我醒来的时候，我俩已经在那个篮球场躺着。

　　志红：昨天唐山还好好的，今天一看简直是一片废墟。

　　解说：砸伤的人们获救后被放置在安全处等待医疗队，刘伟这个来唐山出差的小伙子被救后也放在了这里，大雨下素不相识的人，为他找来了挡雨布。

　　刘伟：跟撑着雨伞听雨声，比那还要闷，砰砰砰砰的那种声音，四个人在，一个人撑一角在给我遮雨，确实感动。他在那儿给我找了些吃的东西，其中有排骨，有西红柿，还有一瓶酒，他说喝一口，为了还活着。

　　解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活着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雨越下越大，刘伟开始担心废墟下还在求生的人们，但很快，他的心头为之一振，他看见成千上万的解放军开进了唐山。地震当日，中央军委一声令下，中国人民解放军海陆空十万大军从四面八方飞奔唐山。北京军区的救灾部队紧急出发，沈阳军区挥师入关，济南军区部队星夜北上，各军各兵种风驰电掣齐集唐山。

　　陈晓楠：当解放军的十万大军还在公路上奔行的时候，唐山在痉挛，在疼痛，在苏醒，震后黑色的雨瓢泼的倾向废墟，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唐山的废墟当中就开始一片一片地渗出殷红色的液体，越渗越多，越渗越弄，像是一道一道的细细的殷红色的泉水。

　　这其实是蒙难者尚未清理的尸体当中流出的血水，淡红色的血水缓缓地流着，聚合成了一条条红色的小河，在黑色的废墟上留下一道道离逝了生命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