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与貂蝉》:丑角扮演“女婿党”体现批判力

　　传统京剧《吕布与貂蝉》是叶派小生的看家戏，1983年，该剧曾被拍摄为同名京剧电影，主演叶少兰、许嘉宝。今冬，叶派知名小生李宏图和程派青衣郭伟在梅兰芳大剧院上演此剧，让人领略到叶派的无穷魅力。

　　《吕布与貂蝉》的故事家喻户晓，讲述了东汉末年司徒王允以貂蝉作为诱饵，使美人连环计，假吕布之手除权奸董卓的故事。吕布在剧中，空有皮囊，内里不过武夫尔。他认董卓为义父，为虎作伥，杀害忠良，尔后又为争貂蝉，杀董卓，谈不上大义灭亲。只不过，从《吕布与貂蝉》一剧，我无意发现，它其实是张爱玲小说《色，戒》的颠覆版。《色，戒》中，王佳芝作为女谍爱上了自己要杀的汉奸，枉送了卿卿性命；《吕布与貂蝉》中，貂蝉在家国与个人感情中选择了前者，她一个歌姬深入虎穴，离间董卓父子，置自己名节于不顾，尽管有“丧伦败行”之嫌，但终是为国为民，可谓大仁大义。不论是吕布的帅气，还是董卓的权势，都没有令貂蝉迷惑，最终，貂蝉成功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吕布因妒恨杀死董卓。

　　《吕布与貂蝉》中，最好看的一场戏当属“小宴”，这也是著名的折子戏。吕布在王允家见到貂蝉，情不自禁，借饮酒之际，碰触貂蝉的手，又用翎子划过她的脸，又扯水袖，拖着她拜堂。吕布戏貂蝉，风月中透着风雅，调戏程度层层递进，动作细腻、唯美，生动展示了吕布登徒浪子的本色、貂蝉欲迎还拒的媚态。吕布走时，貂蝉轻轻拉住吕布的马鞭，两下里情意绵绵，看得人骨头都酥了，竟分不清貂蝉是真情还是假意？也许，这就是暧昧的东方文化吧。

　　当今舞台，好小生屈指可数。如果说北昆的王振义是文艺小生的范儿，京剧的李宏图应该是风流小生的范儿。吕布是雉尾生，俊美中带着英武之气，这是叶派的一大特点。李宏图扮演的吕布从声音的掌控到起霸亮相，潇洒俊逸之余，流露出一股飞扬跋扈的霸气，非常符合吕布这名少年得志的武将身份。李宏图的吕布每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仿如一幅幅写意画，无一不美，能深深抓牢观众的心。同时，叶派小生在装“假正经”方面颇有特点，李宏图的吕布举着酒杯，眼睛却瞥着貂蝉，王允一叫他，他又马上装模作样喝酒，十分诙谐，这在《玉堂春》中，叶少兰扮演的王金龙一边听他人评述玉堂春与自己恋情，一边假模假式看状纸，装作与己无关的样子，意趣一致。事实上，“假正经”正是中国男子一贯的特色。所以说，戏曲对于中国人的描摹是深入到骨髓里的。由此，我更佩服叶派的开创人叶盛兰先生，只因他这样的色艺俱佳的全能型演员，才把京剧小生行推到了一定高度，并使小生与青衣、老生一样能够挑班，而不至于只能当绿叶，只能给青衣、老生配戏。

　　程派青衣郭伟扮演的貂蝉，并不拘泥于程派深沉悲怆的表演风格，她的貂蝉结合了梅派的高贵、荀派的妩媚，唱腔中偶尔几处婉转，却是程派的“霜菊”之美。貂蝉在剧中有大段的歌舞戏，双手舞翎子、卧鱼等身段，郭伟都做得极为漂亮，显示出扎实的功底。

　　值得一提的是，《吕布与貂蝉》中董卓的女婿李儒，虽然名字里有“儒”，虽然是个书生，虽然是个“女婿党”，却是丑角扮演的。中国戏曲是多么深刻啊，尽管只有“生旦净末丑”五个行当，却囊括了中国人的种种本性。由丑角扮演“女婿党”，无疑是对依附权贵者的一种讽刺，这其实体现了戏曲的批判力。乔宗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