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杂技人缘何选择留沪过春节

　　■本报记者 黄启哲

　　记者昨天下午探访上海马戏城，发现这里热闹非凡。临近春节，上海杂技团进入创作排演的冲刺期。

　　只见大排练厅，六个杂技演员在为杂技剧《天山雪》练习独轮车，七圈、八圈、九圈！不服输的男孩硬是要挑战到极限才踉跄下车。剧场舞台上，《时空之旅2》剧组分小组各自练习着空中、水下和地面动作。深冬天气，沉在巨型水缸中屏息的演员只着一件贴身泳衣，为昨晚暂别一个多月后的首场演出做着最后的精修调整。而在另一间小型练功房，二三十个年轻人分男女两组练习着基础技巧。空间有限，抖空竹的这一组，几个姑娘轮番上阵接受指导老师检验……

　　两个剧组三个大排练空间也不够用。马戏城走廊上，记者又“邂逅”了四位练习转盘蹬筒的女孩。一个女孩数着拍子，另外三人在长条形的旋转底座上蹬着汽油桶大小的道具。转一圈十个八拍，每人至少要蹬满十圈才能喘口气，这样一蹬就是一个多小时。而这，还只是她们每日常规排练中的一环，此外还与轮滑、空竹、草帽三项“功课”每天轮番训练。

　　而在这群忙碌的杂技人中，最特别的，还要数12个来自新疆艺术剧院杂技团的年轻面孔。为创排新剧目，他们带着各自的看家技巧，重回培育他们的“第二故乡”上海。来沪时间最长的，已有五个多月。眼下，他们又将留在这里度过春节，用全身心的训练与演出，回馈师友与这座城市。

　　为了春节“救场”，他叫停了腿伤治疗

　　《时空之旅2》回归马戏城，让一些老观众发现了“彩蛋”——串联整台大秀的男女主演面孔换了。当晚的男主角老观众很熟悉，是《战上海》连长江华的饰演者王怀甫。他从一身戎装的飒爽英姿，一下“穿越”到了今日魔都，成了衣着时尚的潮男。而与他搭档的，则是刚从学校毕业半年、第一次登台亮相的17岁女孩闫晓语。原来，《时空之旅2》原本的男女主演因伤病暂别舞台，就这样，前辈老大哥与花季少女首次搭档成为“救火队”。

　　台上的他们，动作舒展自如，可殊不知，王怀甫也是带伤上阵。多年来高强度、高难度的表演，让杂技演员都是一身伤病。不久前，王怀甫旧疾复发，腿部感到有一个筋结影响活动。为他看病十多年的中医安排了针刀治疗，可他一听说治疗后三天内不能大幅度运动，赶紧叫停。虽然相较《战上海》中一连串高难度技巧，《时空之旅2》中的角色更多是承担人物表演和节目间的串联作用，可一想到自己还是《天山雪》的男主角，必须兼顾同时期进行的创排，他还是选择暂缓治疗，“擦点扶他林继续上”。就在前一晚，下午三个多小时的《时空之旅2》联排刚结束，王怀甫就马不停蹄投入晚间《天山雪》的空中飞杆训练。这个在爬杆基础上进行创新的节目，放眼国际都属于第一次，“一定会让大家眼前一亮”。而这一排，就到了晚上九点三刻，直到那时他才有机会扒一口晚饭。“导演原本答应我们八点吃晚饭，结果大家一投入进去就完全忘了时间。”

　　而台上的他，除了伤病，还藏着另一个小秘密——一同排练的同事都不知道，其实昨晚还是他的38岁生日。用他的话说，如此高龄的“武活”杂技演员“掰着手指数数没几个”。比起年轻人享受舞台的感觉，如今挑战新技巧的他，手心会冒汗，克服那种生理本能反应的是老演员的责任感。“只要剧团需要，我就上。”他的这份担当值得。采访中听到记者提及生日的小秘密，他的新搭档一边回应问题、一边找来手机，默默打开外卖软件，翻找着蛋糕——有爱的集体，方能彼此成就舞台上的光彩。

　　新疆小伙从跳板“底座”飞身成了“走钢索的人”

　　去年10月探班，《天山雪》剧组还只有五位新疆杂技人。而这次，排练厅集结了12人。他们都是2010年上海马戏学校为受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文化厅和新疆艺术剧院杂技团委托，来到上海学习杂技的孩子。七年后，他们中大部分人学成回到新疆艺术剧院杂技团服务边疆百姓。相比于首批抵沪训练已有小半年的新疆同事，祖农阿基木的上海之行耽搁数月，不得不加紧排练赶进度。而这对于新冠痊愈后刚过一周的他来说是个不小挑战。可他却忙得不亦乐乎，每天都充满干劲。眼看着工作人员递来的汽水，他犹豫了一下拒绝了。一旁的王怀甫看出了原因，忙不迭说：“这是无糖的，可以放心喝。”原来，为了演好《天山雪》中由新疆非遗技艺——“达瓦孜”高空走索演变而来的节目，祖农阿基木自律保持身材已有半年多。

　　“我在上海马戏学校练的是跳板的底座，现在一下子从地面技巧‘飞’到了天上！”去年2月，团里人事变动，他不得不以25岁的年纪从零开始学习走钢索。“底座”演员靠的是力量与稳定，走钢索则是轻盈与平衡的艺术。于是，科学减重成了第一要务。在此基础上，排演《天山雪》更是技巧的“更上一层楼”——为表现中巴公路建设中遭遇的困难，钢索由平直改为倾斜。这对于刚变身“飞人”不久的祖农阿基木来说，又是一块硬骨头。和他一样，这群20岁出头的新疆杂技人，都要在剧中迎接各自职业生涯的全新挑战。所以，即将到来的春节假期，也注定要在排练厅度过了。

　　“不觉得辛苦，相反能回到‘第二故乡’我太开心、太期待了！”祖农阿基木告诉记者，春节年年过，这次特别不一样，不只因为创排，还因他与少年时期的恩师、教他跳板的张洁重逢，老师许诺请他们“撮一顿”。回忆起在上海马戏学校过春节包饺子的画面，祖农阿基木憧憬着，这回能重拾包饺子这门“手艺”，和上海的老同学、新同仁一起过年味十足的春节。

　　《文汇报》2023年1月14日第6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