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一篇否定自己著作的书评，北师大教授季广茂在博客上连发十篇文章，劲爆粗口，引来非议。日前，这位“粗口教授”删除辱骂博文并道歉；而刊登评论的《文艺研究》则发出声明称，在季广茂就针对批评者的不当言词作出正式道歉后，随时欢迎这位教授的反批评文章。然而，季广茂教授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乐于考虑此事，但同时强调，绝不向批评者道歉。

　　原本发生在学术墙垣内的事情，却因这位教授的“爆粗口”升级为一起公众事件，从而备受关注。当大家对“粗口教授”口诛笔伐之时，学术界却并未因此有所警惕，包括北师大方面也只是要求教授冷静处理。事实上，回归学术本位，反思“学术批评缺席”才是这次事件背后应该真正关注的。

　　事件回放

　　著作遭批破口大骂

　　去年11月，国家一级刊物《文艺研究》发表了四川师范大学教授钟华的文章《文化研究与文学理论的迷失———评季广茂〈意识形态视域中的现代话语转型与文学观念嬗变〉》(下略称“钟文”)。长达1万余字的书评对北师大教授季广茂的《意识形态视域中的现代话语转型与文学观念嬗变》(下略称“《嬗变》”)作了严厉批评，结论是“从总体上说，本书(《嬗变》)内容芜杂而漂浮，实实在在的‘干货’和‘新货’不多。该书的作者身为名校教授、博导，该著又是‘重大课题’、‘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基金资助项目’，其质量显然与其身份不太相称；而允许它出版面世，这既反映出作者治学态度不够严谨，也说明出版部门在把关方面存在着一定的疏漏。”

　　季广茂在读到该书评后，于去年12月5日在博客中撰写《做回畜生》一文，并在此后不久连续发表四篇文章《哦的神啊，救救我们吧》、《昏话连篇•臭气熏天》、《患上脑便秘，难免满纸都是屁》、《屎壳郎搬家———走一路，臭一路》。此后，季的支持者将这五篇文章贴到了某网站，并附加了许多谩骂钟华的帖子，由此引发了一场污秽的网上口水战。目前，部分言辞激烈的博文已被删除，季广茂本人对学生、师长及网友表示道歉。

　　随即，《文艺研究》发出声明，声明中称：“本刊在季广茂教授就针对批评者的不当言词作出正式道歉之后，随时欢迎季广茂教授的反批评文章，并按照‘书与批评’栏目编辑原则处理。”季广茂闻讯表示乐于考虑，但他坚称绝不向批评者钟华道歉。向公众道歉但非“草包教授”

　　昨日，季广茂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进行反击，清理污水———我不是草包教授、泼皮教授，我将学问看成我的根和本。希望大家了解我的苦衷，更希望公共学术机构对我的书进行学术鉴定，欢迎实事求是的批评。此外，我要弄清楚那篇书评究竟怎么出笼的。”

　　语速极快的季广茂教授在采访中，依然难掩激动情绪，“我被泼了一身粪，对我构成了伤害，不存在道歉，我会对所有人道歉，但不包括钟华。为此我愿意付出职称、工作甚至是生命。”此前，他声称因为钟华的这篇文章，他的学术生命将就此结束。不过，他昨日表示：“现在，我在口水中复活了！其实，网友说我，丝毫伤不了我，反而有很多的人会去博客看我的文章，给予还原———我究竟是不是草包教授、泼皮教授？！当然，也不可能出现第二个钟华，即便出现，我也已经有免疫力了。”

　　"骂战"反思

　　“教授骂人”娱乐化升级

　　你骂过人吗？爆过粗口吗？很难有人回答从不。然而，一位教授在博客上宣泄情绪的“粗口”博文却由此升级为一件公众事件。就连季广茂本人都未曾想到：“我在写这些文章的时候，我的导师曾经一再劝我不要写了，但是我当面答应，转而‘背信弃义’，就是忍不住啊。之前，我绝对没有考虑到网络的力量有那么强。我开博两年，只有16万点击量，并且上面没有注明任何专家字样———博客应该是公共性很低、公共程度不高。如果想象得到情形如此，就不是这样了。”

　　读者也许无法探究谁是第一个将博文公之于众的，其动机又是什么？但现实却是一个为人师表、授业解惑的文艺学教授制造的骂人事件在不断升级，进而成为一起公众事件，而声讨季广茂的文章更是铺天盖地。就连季广茂本人也表示：“大家的关注只是占领道德高地，对我爆粗口而大泼口水。现在甚至成了高度娱乐化，我看到有媒体画我的漫画，我变成了高高瘦瘦从博客里钻出来唾沫四溅，我大笑了5分钟。”

　　集体娱乐偏离正轨从私人宣泄情绪的骂人，到道德谴责的公众事件，进而升级为津津乐道的娱乐事件。华东师大中文系教授、文学评论家杨扬无不担忧道：“批评季广茂没有问题，问题是不要过分拘泥于个人。它本该是呼唤一种正义，而现在大家对于这件事的关注更像集体娱乐，离正轨越来越远。”

　　互联网的力量，并未使人冷静、慎独，却使原本该趋于冷静的事态无限放大。复旦大学历史系教授顾晓鸣指出：“季广茂辛辛苦苦做了个东西，浅层次而言，学者对于自己的成果渴望理解，在此情况下对于比较简单化的批评和反面意见，很容易火冒三丈。于是，互联网成了宣泄渠道。现在网上有个小动作，全地球人都会感到震动。他心里不爽，一上网传遍地球人，冷静下来自然感到无聊、失态。”

　　“情绪放大、后果放大，互联网会使人们冲动，自己无法控制行为，无法预计传播后果，最终覆水难收。”顾晓鸣表示：“从深层次来看，现在学术批评、文艺批评没有了，拿了红包就写赞美之词，有的只是简单化、印象化、情绪化的批评，真正的学术批评缺席了。以前‘白话文’时代，文人之间恶意相骂，文人相轻就带有情绪。现在的‘网话文’时代，更是语不惊人誓不休，网络用语本来就是吸引眼球。在批评缺席的情况下，我们也不能被‘网话文’牵着鼻子，硬是把它变成秀。如果我们作为看客，更是等而下之———看白戏的，唯恐天下不乱，更加不入流。”记者|王健慧|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