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派传到上海,未到北京
16岁我插队去内蒙古,劳动了六年多,那是又能适应又不能适应的生活。能适应是指可以吃苦,不能适应是指精神贫乏。
刚开始非常困难,知青们完全不懂得生活,半年没有粮食吃,就吃土豆和胡萝卜,我体重变成82斤。后来学聪明点,我们买了一些小猪和小羊,放到农民家里养,然后给农民钱。这样到了第二年,肉就多得吃不完了。
但是精神上的苦闷无法排解,我看莫泊桑、巴尔扎克的书,这些不可能和农民交流。也有性的苦闷,可最苦闷的时候我也不想去抱农村女孩。也有一批人在那个年代逃避现实或者超越现实,包括一些诗人,郭路生、北岛,都是我最好的朋友。诗歌的进步比较早,当时有内部图书,已经翻译了聂鲁达、帕斯捷尔纳克这些人的作品,诗歌的形式感,相对而言更适应革命年代。
任何文化的发生,都需要环境的刺激。我重新捡起画画这个工具,大约是在1969年到1971年的时候,我被派去画革命宣传画。我在1979年,开始接触到西方艺术。我在《参考消息》上看到,毕加索死掉了,但我不知道毕加索是谁。
印象派已经传到上海,可是传不到北京,因为被徐悲鸿他们挡掉了。后来我还是通过日本传过来的一些画册,才看到塞尚、毕加索。
全国旅行,离不开北京
1979年我们一帮人做了“星星美展”,紧接着1980年又举办了第二届。“星星”是最彻底的艺术运动,也是事实上的中国当代艺术发端,但是今天的主流声音已经不再提起。其实当年“星星”游行的时候,我在所有投票的人里投了唯一的反对票。但我最后又去参加游行了。因为我是“星星”的召集者,“星星”又是游行事件的理由,是这场博弈中最重要的砝码,我不能不去。我如果不去,其他人的责任就太大了。
我这个人是认准了一件事,就会负责到底,因为我知道做事的底线,知道自己可以付出的代价是什么。1976年天安门“四五运动”,我在广场上贴了一首诗叫《人民的悼念》,结果被抓进去,关在工厂里的一间单人牢房。没有进正式的监狱,这算是比较幸运,关了四个月,唐山大地震以后就给放出来了。
“四人帮”倒台后,我也获得平反。我从此找到了信心:不就是蹲监狱吗,蹲一会儿就出来了,有什么可怕的?那时候,我还很年轻,二十来岁,就去全国旅行。我走了二十多个城市,绕了一大圈,还是回到北京。每个城市都有特殊的味道,但我离不开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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