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我成熟了

　　春节到了，北国春城一片喜庆祥和的景象。看着窗外美丽的画卷，我的思绪回到10年前，定格在那座渤海之畔的辽西小镇流水堡——我的入伍地。想到那个除夕夜，心头不觉又泛起情感的涟漪。

　　1999年，我从辽宁省锦州师范学院毕业后，特招入伍至辽西某飞行学院，在场站警卫连锻炼。伴着北国飘飞的雪花，春节悄悄临近。23年来，第一次在外过年，心里多少有些酸楚。可当我紧握钢枪、笔挺地站在哨位上时，责任感神圣感涌上心头，酸楚的感觉顿时烟消云散。

　　除夕到了，第一次感受到在军营过年的别样滋味。没有家里红火、喜庆，但同样热闹、快乐。会餐时，祝词喊得山响，大碗的啤酒一口干下，顿觉一股军人的豪气油然而生；卡拉OK赛场，一曲《想家的时候》，战友们唱得泪光闪闪；拔河赛场，你争我夺，好不热闹。

　　这期间我接到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女友打来的，她说：“前段时间我生病了，一位同事照顾我，他说喜欢我……妈也说在身边找个人嫁了吧！跟了当兵的两地辛苦……对不起！”

　　我不知如何撂下的电话，眼前全是我们两年来相处时的情景。我不相信这是现实，不知不觉眼里已经噙满了泪。“山无陵，天地合，乃敢与君绝！”这是临入伍前，我和她在渤海边伴着海浪的和弦彼此说过的誓言。为什么？为什么？我的脑海一片混乱。

　　迷茫中小妹打来第二个电话，“哥，姥姥快不行了，你能回家看看她吗？……”小妹后边的话我已经记不得了，眼前满是姥姥那慈爱的面容，姥姥背我过小河，给我煮鸡蛋，教我编草帽，那一幕幕往事又浮现在我面前。“姥姥，您别走，等我，等我！”我再也抑制不住，哭出了声。

　　指导员轻拍我的肩膀，仍然未能止住我的泪。那夜，指导员和我谈了很多，有单位战友参加抗洪的故事，有阅兵村里的故事，还有他自己的事儿。“一家不圆万家圆，一人不甜万人甜”、“爱一个人，就要让她幸福”，他的这两句话是我印象最深的。

　　要上岗了，指导员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像个男人一样去战斗，能做到吗？”“能！”我坚定地回答。我迅速穿上上岗的“行头”，里边套上一件短大衣，外边一件厚大衣，还要穿上厚厚的防寒靴。没有这些装备，绝对抗不住零下30多度的低温。

　　时钟指向夜里11时40分，我随同上岗的队伍向哨位进发。手握着钢枪，聆听着节日的鞭炮声，我的脑海中飞速地闪过那首《军中绿花》：“妈妈你不要牵挂，孩儿我已经长大，站岗执勤是保卫国家，风吹雨打都不怕……”

　　站在哨位上，猛然间，我发现油库东北角升腾起一团火焰。“啊！不好，着火了！”我和主哨一同发出惊呼。我迅速给连部打了告急电话。

　　火借风势，迅速向油库方向漫延。不出5分钟，指导员带着战友们坐着战备车冲了过来。“报告指导员，副哨李辉请求加入战斗。”“同意！主哨注意警戒！”指导员同意了我的请求，我和战友们一同冲向失火地点。

　　我和战友们配合消防车扑火，另一些战友负责挖掘隔离带。火星四处乱溅，大家丝毫不惧，经过激烈的搏斗，火魔终于被降服。我们又细致地检查了周围有无零星火源后，才坐车返回连队。呵气成冰的冬日，我们已是满脸汗水，大家看着我笑了。“哈哈，焦眉大侠！”原来，我的眉毛烧焦了。又是一阵笑声。

　　“向前、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战备车上，我们唱起了雄壮的军歌，歌声中我的眼睛再次湿润了。指导员拍着我的肩膀说：“经过这个除夕夜，你成熟了！”

　　十年了，那个除夕夜仍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那泪，那情，那样难忘。(李辉)

　　下山背年货

　　当战士时，我在一个高山雷达站呆了一年，伴着寒冷的山风和对春的渴求度过了一个难忘的新春佳节。

　　那山有一个吓人的名字，叫“妖魔山”，就坐落在部队附近，海拔1800米。山上怪石嶙峋，寸草不生，传说是《西游记》中牛魔王的领地。

　　那年春节如期来到了我们身边，这个季节，光秃秃的妖魔山早已被厚厚的积雪遮掩了本来面目。山风呜呜刮着，雪粒漫天飞舞。尽管繁华都市就在山脚下，但由于大雪封山，车辆无法通行，与都市近在咫尺的我们却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人家”。我有些失望，此时此地，缺菜少绿，春节怎么过？为了让大家过一个欢乐的春节，站里决定组织小分队徒步下山采购新鲜副食品，然后把年货背上山。

　　正是出于对春节的渴盼，我自告奋勇成了背年货小分队中的一员。除夕前一天，我和另外5名战友跟随司务长来到山下的农贸市场，购齐年货，用棉褥之类包好怕冻的蔬菜，之后每人吃罢一盘羊肉拌面，便开始了返程之旅。

　　我们每人背负着三四十公斤重的物资爬雪山。起初，山底坡度小，大家劲头高，仿佛在进行一场负重登山比赛，谁也不愿落在后面。下山时，人往雪坡上一躺，完全自由下滑，蓝天、白云、欢呼、尖叫，多么轻松有趣的冬季野游！而负重爬雪山却没有这么浪漫了，似乎每前进一步都得用上全身气力。最叫人懊恼的是脚下经常打滑，好不容易爬上去十几米，稍不留意，哧溜溜，眨眼工夫又回到了原点。我们不得不趴在雪坡上手脚并用，缓慢地向上挪动。我的贴身布衫被汗水打湿了，脸上汗流得更凶，汗脸被冷硬的山风一吹，说不出的难受。

　　翻过第一道雪山梁，太阳已经西斜，冷且硬的风掀动着雪粒，劈头盖脸向我们扑来。纵使是在棉褥围裹下，寒冷仍像针扎一样钻透棉絮，那些嫩绿的韭菜啦，鲜亮的螺丝椒啦，还有最经不起冷的娇贵的蒜黄啦，仿佛都在酷寒里呻吟……司务长喘息着说，大家一定加劲爬。

　　爬山！爬山！这是我唯一的念头了。此刻，脸上的汗水似乎结成了冰碴，两边的腮硬邦邦的，仿佛不是我自己的了……终于，翻过又一道山梁时，我们与山上下来接应的战友会师了！那天，回到炉火正旺的营区时，太阳也沉沉地跌到了山脚下。从离开喧嚣热闹的农贸市场到回到高山之巅的家，我们整整用去了近4个小时。

　　自然，第二天会餐的年夜饭桌上，我们这个坐落在妖魔山巅的与世隔绝的“孤岛人家”，也摆出了满桌丰盛的节日菜肴。在战友们的互相祝福声中，年款款来到了我们身边。至今，我还记得会餐饭桌上有这样几个菜：韭菜炒鸡蛋、蒜黄肉丝、螺丝椒炒肉片，颜色好，味道也好。我也牢牢地记住了站长新年祝辞里有这样一句话：雪可以封住大山，但封不住我们高山雷达兵的脚步！

　　一晃，时间过去了20年。2006年，妖魔山雷达站修竣了一条混凝土公路，车辆运输快速便捷。但是，大雪封山的日子，依旧要下山背年货。现任站长王学军在电话里告诉我，每次下山背年货，都是党员骨干带头，从来没有人退缩，我们不仅仅是在背年货，更是在迎接春的到来。

　　是的。在祖国西北的高山军营，春天已经蹒跚走来。(柳金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