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树”果然气势不凡  王亮 摄影

　　美丽的小公主遭到巫婆的恶毒诅咒，被纺锤扎伤，从此沉睡了一百年，王宫里所有的东西都睡着了，就连炉中的火和烤架上的肉都睡着了，王宫渐渐被森林湮没。直到最后，一位王子闯进来，在密林王宫中找到沉睡中的公主，一吻之下，公主苏醒过来，整个王宫也醒了过来，火开始燃烧，烤肉也很快烤熟了，王子和公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这是不少人小时候为之心醉不已的睡美人童话，在柬埔寨吴哥古迹景区，走进被树根缠绕着的塔普伦寺，笔者宛似走进童话中的那个丛林王宫，一股说不出的神秘感受油然生发……

　　塔普伦寺属于吴哥文化较为后期的作品，据说是国王阇耶跋摩七世建来送给他母亲的寺庙。寺庙位于吴哥窟南部33公里处，崩落毁损的情况相当严重，目前只剩下长、宽各为40公尺及30公尺的内层围墙，内部廊道复杂，很容易迷失方向。

　　19世纪中叶，法国人发现塔普伦寺之后，即因整座寺庙已被树根茎干极度纠缠盘结、难以清理而放弃整修，保持了原始模样，由此形成了塔普伦寺林寺一体的独特景象与标记。被当地人称为“蛇树”的卡波克(Kapok)树的粗大根茎，确如大蟒蛇一般盘绕、穿透、纠结，气势贲张，与神庙血肉相融、爱恨纠缠一般难舍难分，映入笔者眼帘，基本能领略当年探险家眼见的吴哥世界。几年前Angelina Jolie 就在这里拍了电影《古墓丽影》，取了著名的“树包屋”镜头。

　　吴哥古迹中，笔者最爱巴戎寺里的“高棉微笑”，其次就是这被森林湮没的塔普伦寺了。它最具吸引力的地方，在于保存了热带丛林侵袭吴哥世界的残垣断壁原貌，巨根纠结，浓荫厚苔，整个寺庙如同在时光黑洞中沉睡不醒的公主。目前虽然游客络绎不绝，但过尽千帆皆不是，这来来往往的游客都不是那能唤醒自己的王子。

　　由于吴哥建筑是用石块、糯米汤和泥粘结砌筑而成，树木能随同恣意生长，对其造成破坏，特别是经过数百年风风雨雨，一粒粒小种子生发而成蟒状大树，气焰嚣张地处处侵入神庙的躯干，树根往往向古建筑的缝隙强力渗透，盘根错节布满回廊，有些地方已经被大树压得下沉矮降，石块崩落。

　　寺庙颓圮沉默，“蛇树”窒息拥抱，实在让人印象深刻。它们是以世纪为时间计量单位的角力者，一个人造，一个自然，而这一角力本身，最后也亦演绎成为相生相克，相克相生，融会贯通，互为护育。树茎如利爪般紧紧缠住寺庙顶端，廊柱间不时闪现的神像则面容恬静，面对此寺此树，除树则墙倒，伐树则壁塌，只能保留原貌，有些学者甚至认为这些树也应列入神庙历史的一部分而同时保护。也对，整个寺院的雄奇已经很难离开森林的因素，没有二者生死相依、爱恨纠缠的景状，塔普伦寺还是塔普伦寺吗？！

　　不可不提的是，在进入塔普伦寺的路边，有一支伤残人乐队席地而坐，前面摆着“地雷受害者”的标识牌子，自顾自地演奏着当地音乐，每当有游人投下钱币，他们的脸上总是浮现淡淡的笑容——众所周知，这个国家曾经蒙受过多少战乱苦难，国土迄今仍隐埋着全世界10%的地雷。但是，他们的面容非常平和，他们的音乐听不出一点忧伤，甚至有几分轻扬欢悦的意味。我想起在塔普伦寺里，如果说树根是嚣张的侵略者，穿墙破壁，但是寺庙里诸神静默，世纪角力中反而反衬出一份平和承受的颓圮之美。这宛似这群承受苦难后仍能用心奏乐的地雷受害者，命运苦难戕害了身为人者的躯体，但是生命的音乐没有停息。和命运的角力也是很有力量感的吧？因为这一份沉静的力量存留在人的内心。树和寺是一体的，命运和受害者，也是一体的。 （王亮 摄影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