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女士的随身物品中，无处不存留着儿子小欣的痕迹，钱包里是小欣的大头照，手机里是小欣的全身照，笔记本上贴着母子俩的大头贴，甚至手机铃声都是录的儿子那稚嫩的童音：“妈妈，有电话，快接电话。 ”如今，这个被她视为心肝宝贝的儿子却让她再难说爱，却又恨不起来。

　　口述 安女士 35岁 待业

　　结婚多年未生育

　　我和我老公是同一所大学不同系的同学，我们从大二认识，到结婚在一起，谈了也有五六年了。都说大学毕业是道坎，很多人毕业后，因为环境不同就分手了。但我们感情一直很好，工作3年后，略有积蓄，加上父母的赞助，我们有了自己的小家庭。

　　结婚后不久，老公跳槽去了一家更好的单位，职位、收入都提升得很快，我在公司里也很受老板器重。两个人虽然工作都很忙，但难得碰上不加班的日子，我们还是会一起钻进厨房烧顿好吃的慰劳自己。周末，除了去两边父母家走走，逛逛街、看场电影，即使只是窝在家里看书看碟，也感觉日子很温馨。这种心满意足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多，直到某一天，突然发觉家里长辈跟我们说话时多了点欲言又止的期待，周围比我们晚婚的同事朋友已经开始发红蛋，才意识到我居然始终没有怀孕。

　　一番商量后，我们俩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是我们俩都算正常，只是我老公的精子质量有点问题，比较少，所以我不容易受孕，但不是说将来就没有怀孕的可能。我们两个本来就都挺享受两人世界的惬意，所以也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想着反正还年轻，什么时候有孩子随缘吧。

　　就这样不知不觉间又过了3年，随着年龄的增长，没有孩子渐渐成了我们生活中一种说不出的缺憾。尤其是我，看着周围的朋友都做了妈妈，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但即使现在回想起来，我也没感觉到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以说明我们夫妻间的感情早已出现了意外。只是结婚4年多后，他生日，我特地早下班做了一桌菜等他回来，但他却很晚才回家，手机也没开机，回来的时候明显喝了酒。那天，他接过我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却跟我提出离婚。他说知道我想要孩子，他不想继续耽误我，让我趁年轻另外找一个。我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感动，一个男人要多爱一个女人，才能想到为了那女人的愿望而牺牲自己啊。现在，我知道一切都只是有预谋的谎言。我不知道该笑自己的愚蠢，还是恨那个男人的丑恶。但当时，我觉得我可以放弃一切，只要我们能互相陪伴着白头到老。

　　私下领养当妈妈

　　那次的离婚事件，如电视剧里的场景一样，两人在抱头痛哭中和解。从此，我们的生活又恢复了正常。大约半年后，老公突然在上班时间兴奋地来公司找我。他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我，一个朋友听说医院里有个弃婴，想找人收养。此前我们已经不止一次提到过收养孩子的事，每次都是我老公提出的，甚至在他的鼓动下，我们还去过孤儿院。但领养手续很繁琐，有很多限制，而且很多弃婴都有各种遗传性疾病，所以虽然看着那些孩子天真的笑脸，我很心疼也很心动，却始终犹豫，下不了决心。这种心态老公自然是了如指掌的，所以这次他特地打听清楚了，那个男孩身体健康。

　　现在回想起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一个完全健康的男孩被扔在医院里，而且媒体不知道，公安部门也不详加调查，就任由人私下领走了。但当时，我只觉得是老天的垂怜，终于给了我一片希望。

　　老公说因为是私下领养，所以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让我不要出面，他说他会托朋友搞定一切，哪怕多花点钱。那段日子，我天天捧着老公给我的照片，想象着不知道他的父母有怎样的苦衷，会抛弃这么个可爱的孩子。上班忙里偷闲，我开始在公司的电脑上查阅育儿知识；下了班，我把时间都花在逛儿童用品商店上，连上下班等车的时间，我都在看母婴杂志中度过。我太想有个孩子，也太想做个好妈妈了。

　　漫长的两个星期终于过去了，初次见到襁褓中的小欣，我抱也不是亲也不是，都不知道该怎么爱才好。为了给孩子最好的照顾，也为了避人耳目，我辞职当起了全职妈妈。此后的5年里，小欣就是我的全部世界。老公有时都会用嫉妒的口吻说，现在我心里都没有他了，但他其实也跟我一样疼小欣。我辞职后不久，他也换了工作，然后我们又换了房子，特地从住惯了的虹口搬到了莘庄，就为了能给小欣一个安全稳定的成长环境。

　　从小到大，孩子奶喝少了我担心，饭吃多了我担心，咳嗽一声我担心，大便有点稀我也担心。一点点长大，选托儿所挑幼儿园，他喜欢画画，就送他去上兴趣班；他想弹钢琴，就到处托人找老师，家里堆满了他喜欢的玩具和图画书。有时候，连我父母都看不过去，觉得我太宠他，但好不容易得到的宝贝，怎么疼都疼不过来啊。而且这个孩子挺懂事的，虽然被我惯得有点娇气，但个性不错，小小年纪，懂礼貌也乖巧，无论在家、在幼儿园都是那种听话的孩子，他的老师、我的朋友都很喜欢他。

　　有时候，我也会遗憾自己就此沦为家庭妇女，但看着这孩子一天天长大，没有比这更让人满足的了。曾经我以为我们一家三口会一直这么幸福地生活下去，没想到梦醒后，现实是如此的残酷。

　　全部爱心被扭曲

　　事情的发生是如此戏剧性，让我猝不及防。

　　那天老公突然说公司有活动，要带小欣去玩，却不让我去。这让我有些奇怪，非年非节，有什么活动要大白天的带孩子去参加呢。晚上给小欣洗澡时，我发现他的手臂上有针孔。说实话，要不是我天天照顾他，对他的身体太了解，那么小的针孔也未必会发现。

　　我就避开老公追问孩子。小欣一开始吞吞吐吐，后来我跟他说，说谎的孩子不是好孩子，他就开始说了。

　　小孩子也讲不太清楚，只是说爸爸带他去医院抽血，说是可以救一个哥哥，还说爸爸让他回来不能说，因为说了哥哥就会死的。反正我也听得没头没脑的，当时也没多想。看我老公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我知道他是故意要瞒着我，所以我也没问他，而是开始留意他的言行动向。

　　下一个周末，老公说要带小欣去爷爷奶奶家。又说上次他妈让他买件羊绒衫，他一直忘了，他一个大男人也挑不来，让我去买，而他带孩子去吃麦当劳，然后在他父母家碰头。以前我会觉得这种事挺自然，但这次我留了个心眼，到商场匆匆买了羊绒衫就沿途找麦当劳，终于在他父母家到我家之间的第三个麦当劳，让我看到了他们，同坐的还有一个女人，正在喂小欣吃冰淇淋。

　　我故作镇定走了进去，跟老公、孩子打招呼，说买好了衣服特地过来看看他们吃好没有。老公的脸色真是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小欣很兴奋地亲我，叫我“妈妈”，这时我看到那个女人的脸也变了。我想跟她打招呼，但她居然连声再见也没有就夺路而走。

　　在我的逼视下，老公终于说了实话。他说早在几年前，他就在外面跟那个女人有关系了。那女人跟他一样已婚，但当时老公和孩子在外地，他们俩都不想破坏自己的家庭，只是想背着家人在一起。没想到，跟我一直没有孩子的老公，居然让那个女人有了身孕。一度他们考虑过各自离婚再组家庭，但那个女人舍不得她在老家的大儿子，而他也不知道怎么跟我说。结果等那个女人偷偷生下孩子，他就骗我说有个弃婴，把那个孩子抱回了家，就是小欣。

　　这对我无疑是晴天霹雳，自己视如珍宝的儿子居然是老公和别的女人生的。我觉得我都快要崩溃了。小欣懵懵懂懂，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以为我生气他吃了太多冰淇淋，好脾气地用沾满巧克力酱的小嘴一遍遍亲我，叫着“妈妈不生气”，而我突然连抱他的勇气都没有了。

　　这一个多月来，我夜夜都失眠，老公无数次向我保证，那个女人早已经回老家，这次只是为了大儿子的病才来的上海，想看一眼小欣，以后不会再打扰我们的生活，只要我肯原谅他，他以后绝对不会再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们一家三口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幸福。但破碎的镜子，再怎么补也是有裂痕的，我不可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何况，听老公说，那个女人的孩子得了血液病，那种毛病搞不好致命的，带小欣去验血就是为了看他有没有救他哥哥的机会，但结果却不匹配。如果那个孩子有个三长两短，那个女人还会对小欣不闻不问吗？如果她来问我要回小欣，我该怎么办？现在看着小欣，我就烦，但一想到可能会看不到他，我连想想都害怕。我该怎么办啊？（周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