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耀如
文\钟 一
开栏语
宋耀如，海南文昌人。
他的一生与中国近现代史上许多重大事件紧密相连。他既是一个很有商业头脑的实业家，参与和见证了中国早期民族工商业的奋斗；他亦是宋氏三姐妹及宋子文等人的父亲，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宋家王朝”的奠基人；他更是孙中山的亲密战友和岳父，一直默默支持着孙中山的革命事业，为中国民主革命作出了巨大贡献，被誉为革命“隐君子”。
综观这个有“革命理财人”之称的海南文昌人一生的行事，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他，中国的历史必将是以另外一种局面出现。有论者将他与孙中山等并列论述，说他是改变中国现代史的重要人物。
宋耀如的传奇人生神秘而复杂，隐藏着太多的密码和谜团，长期以来一直吸引着世界各国学者不懈探究。作为宋耀如的家乡，宋氏家族的祖居地，研究、挖掘、整理、介绍这一历史资源，无疑是历史赋予我们的责任。
在纪念辛亥革命100周年之际，海南周刊从本期起开辟《宋耀如史话》专栏，约请海南学者钟一撰写系列文章，为读者层层拨开笼罩在宋耀如身上的历史迷雾，解码宋耀如的传奇人生，讲述一个海南人闯荡世界、奠基王朝、支持革命的不朽传奇。
引 子
宋耀如与其子女一起人称宋氏家族。他是这个家族王朝的奠基人，只是他生前未能分享这份荣耀与尊崇。
他是海南文昌人，原本不姓宋，而是姓韩，叫韩教准。
韩教准、宋教准、宋曜如、宋耀如、宋跃如、宋嘉澍、宋嘉树等等中文名字，再加上到美国后1879年取名Charles Soon(查尔斯·松)，1880年受洗后取名Charles Jones Soon(查尔斯·琼斯·松)，回国后的1892年后改为Charles Jones Soong(查尔斯·琼斯·宋)，还有前后昵称Charlie Soon(查理·松)以及Charlie Soong (查理·宋)，这一连串中西合璧、晃眼迷离的名字，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实乃古今中外鲜见,如同五彩斑斓的万花筒，反复折射，增添了诸多神秘，让人叹奇不已。
不过，现代人毕竟比较聪明，他们居然能把他的中文名字统一起来这样表述：宋嘉树，名教准，字嘉树，号耀如。只是我们想说，对于宋耀如这样一个“不中不西”的人而言,企图用传统的名、字、号之类的东西来“规范”他的姓名，实在是件一厢情愿、徒劳无益的事情。我们甚至可以设想，如果宋先生九泉之下得知今人对他名字做这种简单划一的编排，一定会摇头抿嘴而笑呢。
宋耀如一生的故事太过神秘复杂了，绝对不是一种简单的组合能说明白。其实，就名字而言，他的多样多变名字的背后，隐藏着太多他身世与成长的密码，非耐心层剥，否则不可能得出正确的解释。现在，我们开始来做这种解释。
需要说明的是，在宋耀如身后，随着宋氏家族的崛起和扬名于世，世人对他的兴趣倍增，所以有关他祖孙世代的事情都为治史者所注意，并被充分挖掘铺陈开来，成为今天我们叙述他故事的一个又一个脚本。由于1941年以来，70年间出版的中外文献，直接间接涉及宋耀如者不知凡几，我们挑选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作为叙事蓝本，但为了行文的简洁，所征引文献仅在书后注明出版时间，其它更多信息，上网垂手可得。这是现代社会给我们的治学便利。
发生在宋耀如身上的很多事情扑朔迷离，人言人殊。他可能是名字最多的人，也可能是“生年”最多的人。比如，有关他的出生日期的说法就有五种之多。
在海外出版物中，大都说宋耀如生于1866年，或者说与孙中山同庚。
美国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1980年出版的《中国名人录》，内有《宋嘉树（耀如）小传》说：“宋嘉树(宋查理Charles Jones Soong,1866-1918,5,3)，一个美国教会训练出来的传教士，后来不但成为上海成功的商人与实业家，而且更奠立了深具影响力的宋氏家族。”对宋的这个评价可谓恰如其分，而文中注明的1866年，就是指宋耀如出生的年份，那是大清同治五年。《小传》中又说：宋耀如“九岁时，他也走上广东沿海大多数贫寒子弟无法避免的命运，随同他的一个哥哥到东印度群岛工作。”
九岁时去东印度群岛，而生于1866年，如此算来去东印度群岛的时间就是1875年。这与斯特林·西格雷夫《宋家王朝》（1985年）中的说法，是吻合的。
《宋家王朝》中虽然没有说宋出生于何年，但书中说：“一九一八年五月三日，五十二岁的查理溘然长逝”，如此换算下来，宋耀如就是生于1866年。作者在书中还引述宋耀如的回忆说：“据他后来回忆，一八七五年夏他满九岁时，他父亲决定让这个孩子准备随一个哥哥到爪哇去，跟他们在那里的远房亲戚当学徒。这趟旅行，开始时同往年一样，但却没想到一下子走了十年，把他带到一个新世界。”这说的也是宋生于1866年。他1885年底离开美国回国，次年1月回到上海，所以说是“一下子走了十年”。
宋耀如的回忆，见于詹姆斯·伯克著《我的父亲在中国》（1942年）中的宋耀如1881年7月25日致林乐知函：他于1875年随兄长韩政准离开故乡海南赴爪哇谋生。
爪哇是印度尼西亚的第四大岛屿，位于马来西亚和苏门答腊东南，如今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岛屿，也是印度尼西亚最重要的岛屿，全国政治、经济与文化中心地区。
宋耀如生于1866年的说法，又见于像罗比·尤恩森著《宋氏三姐妹———宋霭龄、宋庆龄、宋美龄》（1975年）：“1866年，宋耀如出生于海南一个贫穷的商人家庭。”书中还特别注明：“一些权威人士把他的生年写作1860年，这样他被收养的年龄便为14岁。”
又见于吴相湘编撰《孙逸仙先生传》（1984年）说：“宋耀如，名嘉澍(Charles Jones Soong 1866-1918)，海南岛文昌人。一八七五年随兄长赴东印度群岛。”作者并直言：宋耀如与孙中山两人“出生于同一年，中国人所谓同庚”。
而王乐德编著《宋庆龄母系倪氏暨父系宋（韩）氏家谱》（2004年）所附纪事年表说：“1866年9月，海南文昌人，有名韩鸿翼者生子韩教准，后改名宋嘉树。”但不知这个9月又是从何而来？
孙中山名文，谱名德明，清同治五年十月初六日（1866年11月12日）诞生于广东香山县翠亨村。如果说宋耀如真的是生于1866年，那么，他就是与未来的女婿孙中山同岁了，即吴相湘所言“同庚”。有这个可能吗？
如果转而从韩（宋）氏家谱中寻找答案，那么，确切的记载又是，宋耀如生于1861年，距今年（2011年）正好是150年。
我们查阅到昼锦堂光绪六年（1880年）续修的《韩氏家谱》，当中记有韩鸿翼三个儿子的生辰，依次为长派政凖，生咸丰壬子年（1852年）六月十八子时；次派教凖，生咸丰辛酉年（1861年）九月十四卯时；三派致凖，生同治乙丑年（1865年）十月十九巳时。
这就是说，宋耀如（韩教凖）的生日是“咸丰辛酉年九月十四日卯时”，就是咸丰十一年九月十四日，也就是公元1861年10月17日。如此算来，他小于哥哥韩政凖九岁（1852年），而大于其弟韩致凖四岁（1865年）。
家谱的记载在一定的范围中得到传播。韩拱丰等执笔《宋庆龄原籍考实》（1987年）说：“1861年宋庆龄的父亲韩教准出生在家”。而盛永华主编《宋庆龄年谱》（2006年）也取信是说：宋耀如“清咸丰十一年九月十四日 (1861年10月17日)，生于文昌县昌洒镇古路园村。”
至是，宋耀如生于1861年的说法成为的论，是以宋大于未来的女婿孙中山五岁。
宋耀如的生年除了1861年、1866年的说法，其它的说法还有：云雯天《宋氏家族第一人———宋耀如》（1990年）说：宋耀如“1860年（另有1861年、1863年和1866年三种说法）出生于海南省文昌县昌洒镇古路园村”。于醒民等著《宋氏家族第一人》（1986年）说：“一八六三年二月。文昌县治所在的文昌市。一个普通小商人的家中传出了添丁的喜讯。而羸弱的小生命被起了一个威风凛凛的乳名———阿虎。”此一说法，又不断被抄袭传播，影响甚广。
而台湾“国立国父纪念馆”1999年编印的《追随国父革命群英小传》，内有宋嘉树传，注明他的生卒年份是1864—1918。这又是说宋耀如生于1864年，那是清同治三年了。
如此算来，宋耀如的“生年”至少有五个：1860年、1861年、1863年、1864年和1866年。这够多了吧！
因为宋耀如的“生年”太多，带来各种叙述的牴牾。于是，在我们看到的一些文章中就指出，宋耀如生年至今仍见不同的提法，有文章还可是可否地罗列了几个生年。有些用了1861年这个生年，又不相应改年龄，造成自相矛盾。
这句话说得太“高明”了！于是，我们就看到有的文章中说，“1861年宋庆龄的父亲韩教准出生在家”，“韩教准童年所经历的正如广大苦难华侨所走的共同血泪道路一样，约在13岁那年，他和哥哥政准去东印度群岛，在一个亲戚家当学徒”。因为坚持说宋耀如生于1861年，为了不造成“自相矛盾”，所以就有了约在13岁那年去东印度群岛的“相应改年龄”的说法。
如果这是的论，那么对宋耀如自己回忆说的“一八七五年夏满九岁时”去爪哇的说法，又该做如何解释呢？
我们还可以做点补充。1881年6月25日，宋耀如从美国北卡罗来纳州达勒姆用英文给在上海的传教士林乐知写信说：I wish you to do me a favor, I been way from home about six years and I want my father to know where I am and what I doing（我想请你帮个忙。我离家大约六年了，我希望我父亲知道我现在在哪里，在干什么）。
宋耀如1881年写信时说离家有六年，那么他离家的时间就是1875年（1881-6）。这与他回忆说的“一八七五年夏满九岁时”去爪哇的说法是一致的。
当然，按宋的回忆，他是出生于1866年（1875-9），但这与家谱中的记载严重相悖。然而，《韩氏家谱》续修于1880年，离宋耀如出生最多不超过20年，当不会将他的生辰八字弄错。这些我们都怀疑不得。
不管宋耀如是出生于哪一年，今天回过头来看，他的诞生，是一件很大的事情。因为，不要说是海南历史，即使是中国历史，他也是一个不可绕过的出色人物。综观这个革命“隐君子”（孙中山1912年语）一生的行事，可以这样说，如果没有他，中国的历史必将是以另外一种局面出现。实际上，在一些著作中，已有论者将他与孙中山等并列论述，说他是影响现代中国历史的重要人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