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晚报记者 李丽
《聊斋志异》
总共近五百篇，“幻由心生”被很多学者认为是其哲学核心。继《画皮》之后，聊斋故事《画壁》再被导演陈嘉上搬上大银幕，故事里的男人闯进了一幅画，跟美少女开始一段段艳遇。电影将于9月29日正式公映。
《聊斋志异》在很多人心目中代表男人的意淫：总是有艳遇，还不用负责任。对这一点陈嘉上持批判态度，但他觉得现代社会的情爱观并没有比蒲松龄的年代进步多少。近日在接受羊城晚报记者独家专访时，陈嘉上大谈他的“聊斋情爱观”：爱跟关系应该是分开的；爱情不是一种投资；人们只在乎婚姻中的先来后到，而忽略了爱情本身；一段感情是否有结果并不重要，只要真的爱过……
谈原著 不说神鬼魔怪，只讲幻由心生
羊城晚报：《画壁》跟其他聊斋故事比有什么区别？
陈嘉上：聊斋大多讲的都是坏男人的故事，做错了事情，会有很多后果，妖魔鬼怪会搞得你很惨。《画壁》最大的不同就是不说神鬼，不搞迷信，只谈“幻由心生”。故事里的男人进了一幅画，干了坏事，回到画外，外面的人都知道，这个很好玩。
羊城晚报：原著小说只有千字左右，怎么完善？
陈嘉上：这也是为什么我会挑这个故事，因为有空间发挥。故事最大的亮点是画，进了画有很多幻想空间。我的做法就是基本上把小说里的东西都用尽，自己再延伸，没浪费《聊斋志异》。
羊城晚报：但是原著里也有不少色情的地方，怎么处理？
陈嘉上：对，有一些地方很遗憾，不能拍。原著里那个男人不停上床，表现性乃人之大欲。但是从现在的电影制度来看，拍这些会比较麻烦。
羊城晚报：原著里有什么内容你不太认同？
陈嘉上：《聊斋志异》蛮封建的，基本上只有坏男人和坏女人，特别是女人的地位很低。《画壁》里那个男人本来心里是没有爱情的，这点我不能同意，会有不一样的处理。我的电影里，女人面对男人的强势，会问为什么会这样，会去挑战。记得以前看《画皮》原著时，我不理解故事中那位负心汉的妻子，那样的老公你救来干吗？还要为他那么牺牲，让他去死好了！
谈男人
男人无谓好坏，只有选择不同
羊城晚报：电影《画壁》里有几个男性角色？
陈嘉上：三个，代表三类男人。第一种是邹兆龙演的有能力但没底线的男人，觉得有能力就能随心所欲，女人要多少有多少；邓超演一个矛盾的书生，有能力，但不知道怎么办；第三种男人是书童，既没有能力也不敢尝试，老觉得艳遇的事情没自己的份。我觉得这三个角色基本上把现在的男人都概括了，展现男人面对爱情不一样的观念和纠结。
羊城晚报：听起来三个都不是完美男人？
陈嘉上：对，其实都是普通人。
羊城晚报：有你自己的影子吗？
陈嘉上：三个男人都有我的影子，有的代表我善良的一部分，有的代表恶的一部分。每个男人都有这三部分，只是看各人怎么去处理，怎么去选择。
谈情感 爱情不是关系，相恋不是投资
羊城晚报：《画壁》原著里只有一个少女，但被你演绎成了九位仙女，为什么？
陈嘉上：这九个女孩子面对爱情有不一样的处理态度，会让很多人找到自己的影子。哪个是最好的？我真的没有答案。每个人都在挑一条让自己觉得幸福的路。
羊城晚报：哪个仙女你觉得最完美？
陈嘉上：没法选。有几个女人我觉得挺理想，有些女人我也受不了，但是可能其他人会喜欢。写这些人物的时候，每个人就是一个类型的女人。我把这部电影献给有勇气的人，也献给没勇气的人，特别是后者，没说出来不代表爱没发生过。
羊城晚报：这次不像《画皮》里有正室和小三的对决，还会好看吗？
陈嘉上：这次纯粹地从爱情出发，究竟爱谁，只为这个纠结。有一点很重要，你要尊重爱情，得知道自己是在找爱，不是在找米饭班主。爱就是爱，爱不是关系，不是投资。现在太多人把爱情当成投资，老问值不值得，老问我爱他他不爱我怎么办。哪有值不值得？哪有怎么办？他不爱你就是不爱你，你爱他，不一定拥有他，就是这样。
羊城晚报：爱情和婚姻在你眼中也是分开看的？
陈嘉上：从我个人来说，爱情和关系是要分开来看。爱情不是为了找一个结婚对象，现在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爱不爱对方，也不知道彼此能走多远，反正先结婚———这是不是搞反了？现在经济这么发达，可我觉得爱情观念却非常封建，比鲁迅那个年代还落后，简直跟聊斋那个年代差不多。所以现在探讨《画壁》，很有现实意义。
谈小三 “狐狸精”很可爱，对男人有帮助
羊城晚报：《聊斋志异》里那些来路不明的女孩子，被民间统称“狐狸精”。你这次拍的“狐狸精”据说都是神秘可爱的？
陈嘉上：《画壁》中的女人都有沉鱼落雁的容貌，在凡夫俗子的心目中都是勾人的“狐狸精”。这些“狐狸精”不仅对走进仙境的男人起到物质和精神慰藉的作用，还对他们的人生道路有很多帮助。
羊城晚报：原著是叫男人们远离“狐狸精”的……
陈嘉上：蒲松龄把女人变成消费品，总是女人让男人走进陷阱，我不同意。女人不是洪水猛兽，何况他看不起“狐狸精”的同时，也没把老婆的地位拉到多高。当时是明末清初，男人怎么看待女人受到时代限制，可以爱一个要一个，所以这样的书当时也是有正面意义的，告诉男人对女人你不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羊城晚报：《画皮》是为“小三”翻案，这次是为“狐狸精”翻案？
陈嘉上：“狐狸精”这个词以前一直被用来说那些抢了人家老公和男朋友的女人，也就是所谓“小三”。这个称呼跟爱情无关，只代表一个位置的拥有。其实，爱你的老公抢不走，能抢走的你就让他去吧———他不值得你爱啊！我一直认为爱是一种观念，不能用“狐狸精”简单地去解释一些东西。所谓“小三”有两个层面。首先，你跟伴侣之间真的有爱吗？如果你们只有关系，而且只是经济关系，那么“小三”也不过是个经济问题了。其实这种女人往往很悲哀，因为能抢回来的男人，等她老了也会被更年轻的女人抢去。第二，如果你和老公之间是爱情关系，当一个人爱上另外一个人，你还留下来，就很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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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情爱观演变史
第一阶段：忠实原著，气氛恐怖
从1926年的《胭脂》开始，聊斋故事便开始被陆续搬上银幕。比较出名的有1960年香港李翰祥版的《倩女幽魂》、1965年香港鲍方版的《画皮》、1969年台湾廖祥雄版的《小翠》、1971年台湾胡金铨版的《侠女》等等。早期的翻拍忠于原著，且突出惊悚气氛，在当时的观众心目中属于“恐怖片”。
第二阶段：美化女性，真爱至上
1986年由程小东执导，张国荣和王祖贤主演的《倩女幽魂》是很多人记忆最深刻的“聊斋”电影，之后还拍了两部续集，聂小倩和宁采臣突破人鬼界限的绝恋也令很多人落泪。这时期的翻拍将“聊斋”中的女性描绘成了爱情的勇敢追求者，同时突出真爱的力量。同时期，内地也拍摄了大量“聊斋”作品，1986年还出了共有74集的电视剧《聊斋》，风靡一时。
第三阶段：贴近现实，颠覆原著
2008年，陈嘉上导演推出了《画皮》，这部由陈坤、赵薇和周迅主演的电影掀起了一场关于“小三”的大讨论。在电影里，原配和“小三”的形象不分高下，男人也在其中无法抉择，颠覆了“聊斋”以往的情爱观。而即将上映的《画壁》则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要用古人的故事来警醒现代人对于情爱关系的看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