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服装业老板携手台湾诚品老臣合开方所书店，引业界关注
混业经营，书店救星？
记者 于 冰
近日，一条看似普通的书店开业新闻搅热了这个寒冷的冬季：广州本土服装品牌“例外”董事长毛继鸿携手廖美立等台湾诚品书店多位老臣，上月底在广州最高端的商场太古汇开业了一家2000平方米的方所书店。这家以书籍、服装、咖啡、生活创意产品、画廊等混业经营为特色的书店甫一出世便备受瞩目，媒体争相报道。
在实体书店日渐衰落的今天，在寸土寸金的高端商场与奢侈品店比邻开大体量书店是“纯粹烧钱”还是“魄力之举”？混业经营模式能否在目前实体书店倒闭潮中持续生存？方所已成为业界热议的焦点。在方所开业半个月后，深圳商报记者进行了相关采访调查。
名店旁边开书店
方所书店运营总监谭白绢日前接受记者采访时，详细介绍了方所开店的过程、特色。谭白绢曾在台湾诚品工作4年半，运营过4家诚品书店，还有曾在法国法雅客书店、英国的连锁影城、新加坡大众书局的工作经历。据她介绍，方所书店的投资人是内地原创品牌“例外”服饰的董事长、设计师毛继鸿，他请来两位高管做他的左膀右臂，一位是台湾诚品的创始人之一、在诚品做过20多年开过50多家诚品连锁店、现任台湾行人文化实验室执行长的廖美立，一位是香港知名设计师“又一山人”黄炳培。来自中国内地、台湾、香港三地的对书有着共同兴趣的创业者因书结缘，共筑方所。
方所书店有650平方米的售书区，350平方米的服饰区、500平方米的生活美学馆以及500平方米的画廊、书院等杂项区域。售卖书籍、服饰之外，这里还定期举行设计作品展览、文化交流、文化讲座，方所还提供礼品订制、出版咨询、书籍代购等图书产业链上的各种服务。
方所主营人文、艺术类书籍，其中有4万种港台书刊和近万种外文书，台版书和英文书很多，也有部分内地出版物。店内专门设有“方所推荐”、“媒体推荐”、“网络意见领袖推荐”等特色书架。不少设计、美术、建筑类书籍在国内书店少见。在选书特色上，谭白绢说：“我们挑书的内容、印刷、编排，通常不挑市场上的畅(销)版，所以有人说，方所专挑小众的书。我们选书的一个原则是考虑‘一个原创工作者需要累积什么样的知识’，我们替读者选择书籍，让他们在一个优美的环境中很容易找到自己想要的书，而不是在大书城如大海捞针般茫然无措。”
目前内地实体书店最大的冲击来自于网上书店，方所主营台版书和外文书，与网上书店内地版书居多的经营便有了相对差异性，这是不是为生存而着意而为呢？谭白绢说，他们其实没有着力考量网络的冲击，“但我们确实在尽力提高这种可能性——就是客人在方所看到的书，在外面书店通常无法找到它。”
“诚品广州版”是误解
除了廖美立、谭白绢之外，方所还有多位中层来自台湾，比如图书策划顾问罗玫玲就是原诚品信义店经理，负责书店宣传的徐淑卿曾是媒体记者不免让人产生“方所是诚品广州版”的印象。对此，徐淑卿表示“这是个很大的误解”。她说，方所的内地同事也很有相关经验。徐淑卿说：“虽然每个人都是从一定的从业经验中成长起来的。但事实上，对廖美立小姐来说，她离开诚品已有相当长的时间，她要超越自己。所以，在方所，她反而会刻意不做曾经在诚品做过的事。”她说，方所上月底开业时，北京时尚廊书店老板许志强曾两次到店，他在微博如此评价：“有记者说方所像诚品，其实气质完全不同。诚品略带奢华，方所更有设计感；诚品大气而包罗万象，方所清雅而选书脱俗；诚品因体量大而失之精致，方所因面积小而有所舍弃。”
在方所一次买7000元的书
据报道，方所开业两天的营业额便达到了30万元之多。如果说这惊人的开市业绩与方所开业时借势“例外”15周年庆典的大规模宣传攻势有关的话，那么，半个多月后，方所的经营状况又如何呢？
谭白绢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谨慎以“还行”作答，但拒绝透露具体销售数字。她补充说，“其中书籍的销售状况还行。以我们的规模和所做的准备来看，以同样的努力，比起台湾同等书店能达到的购书力的话，绩效还差一点。”她说，当然这与内地的购买力及消费特点等是有相当关系的。“例外”服饰是从来不打折的，但目前方所实行的是“买三本以上就打8.8折，买5000元以上便可成为会员，以后买书就都打8.5折”，“这本身就是从推广大众阅读的角度去做的。”让运营团队感到欣慰的是，方所开业以来，铁杆读者越来越多，有网友盛赞方所为“广州目前最正的书店”。鉴于方所在设计、建筑等方面进书的品位与独特眼光，一些设计公司、建筑公司都是派人来方所一次买几千元的书，最多的一次，有家设计公司买了7000多元的专业书，“这些公司觉得来这里省去了到处选书的辛苦，自然就会来捧场。”
在采访的最后，记者也提到网友对方所“灯光太暗无法阅读”、“书架三米过高又无梯子”、“是否形式大于内容”等微词。谭白绢回应说，方所的灯光设计是来自伦敦的设计师按客人最舒服的感觉而做的，另外业界普遍都知道客人目之所及的1.2米至1.65米的高度内是真正的销售区域，其他高处和低处都可视作书店的库存区、无效销售区域，本来就无意让客人探高蹲下取书，做3米的书架仅是方所的店面设计形式，所以不配梯凳是可以理解的。她说，虽然众口难调，但方所人将继续努力，希望打造出“中国最美的书店”。
实体书店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2011年下半年以来，北京“风入松”、厦门“光合作用”倒闭，日前，广州三联仅余的两家分店也相继结业。仅2007年到2009年，中国民营书店就减少了一万家。2010年、2011年的情况更为糟糕，越来越多的民营书店难逃倒闭厄运。
中国如此，国外亦然。美国两大连锁书店之一的博德斯书店虽有着40年的历史，一度被认为是全美最佳书店，巅峰时期销售额更是达到40亿美元，却也在7月下旬开始关闭旗下的399家店面。
网上书店的大规模降价促销，无疑使实体书店经营雪上加霜。昨日，记者采访了深圳本土的丁当达书店老板林女士，更真切地体会到民营实体书店的危机。她说，丁当达书店1998年在深圳开了第一家店，以社区书店的形式逐渐发展壮大，如今已经有11家店。作为社区文化配套的需要，不少社区都给丁当达一定的租金优惠，店里也有一些教辅品种，所以近年来书店销售虽然逐渐萎缩，但直到去年还可以勉强维持。“但今年是铁定要亏损了。”林女士说，“今年明显感到书卖不动了，被网上书店彻底摧毁了。比如，我们卖的某系列少儿读物，从出版社拿书是6折，可10月下旬以来网上书店以5折出售，还让我们怎么卖？搞得只能从网上5折进书，这不是很滑稽吗？这样下去，不但会搞死实体书店，长远看出版社也会跟着死。今年，丁当达的效益至少比去年要下滑20%以上。“据她了解，不少实体书店的老板都有离开图书销售业而转向餐饮业的打算。”搞了十几年图书销售，对这个行业感情很深，但面对网店冲击，还有人工成本的不断上升，实在没有办法。“林女士说。
据悉，国内民营实体书店的倒闭潮已经引起了国家相关部门的关注。日前，新闻出版总署副署长阎晓宏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目前正在积极与有关部门协商减免实体书店税费的问题。虽然不少业内人士仍认为减免税收仍无法阻挡实体书店倒闭的步伐，顶多只能起延缓作用，但毕竟如林女士这样还在苦苦支撑的实体书店经营者们会由此看到一些希望，增添一些度过严冬的信心。
专家说法：
或为实体书店下一步业态
民营实体书店一片萧瑟声中，方所横空出世的消息让文化人、读书人感到振奋。那么，如何看待方所的混业经营模式？这是否意味着内地民营实体书店生存的希望之光？日前，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副院长陈少峰及文化学者胡野秋就此接受了深圳商报记者的采访。
胡野秋认为，像方所这样不再做所谓纯粹的书店，而是以复合业态模式出现在公众视线里，也许正是实体书店下一步可能的业态。他说，实体书店应该走到不同的大卖场去，成为公共空间，完成从只卖书到卖服务的转变，书店才有未来。
陈少峰则认为，像方所这样混业经营的模式是实体书店在一个方向的有意义的尝试，把书店作成文化交流俱乐部是个很好的创新，以后看纸质图书的人越来越少，但文化的交流和互动还是需要的。“目前有一个问题就是，这样尝试的结果是书店已经不是纯粹的、传统意义上的书店了。”他说，传统实体书店的命运依赖于产业的发展趋势。国有实体书店通常物业是自己的，又有教材和教辅作赢利保证，而民营书店则不然。近年来，书店人工成本、租金成本上升，网上阅读和网上零售使实体店的销售大减，实体店遭受到双重夹击。他说，出版业未来总的趋势一定是电子化，有一天当教材和教辅都考虑放到平板电脑里的话，纸质书会逐渐减少，网上阅读会取代书店，实体书店有消失的可能。国家应该把实体书店当作文化事业来保护，而不仅仅是减免一些税费。陈少峰说，他从感情上说对纸质书也多有不舍，但从一个产业来研究的话，也无可奈何。“我们现在所做的种种努力，都是希望实体书店能再撑20年，20年内，要有纸质书出版、销售，要有纸质书看，解决40岁以上的读者看书的问题，维护他们的阅读传统和权利。40岁以下的读者，会逐渐习惯电子阅读，就不存在这个问题了。”
与陈少峰看衰实体书店的观点不同，胡野秋认为，电子阅读永远无法完全取代纸质书，实体书店永远有存在的必要。他说，说未来纸质书会消失的人都没有想到电子阅读也有局限性，网上书店和电子阅读的脆弱性在于它依赖电。你存在u盘、“碟”里的东西，几年后由于格式变化，就有可能打不开了。而纸质书却有可能存了几百年、上千年还好好地在那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