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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之去世引各界追思 何为“学者型剧院”?

2013年01月28日 08:14 来源:南方日报 参与互动(0)

  核心提示

  在中国,恐怕没有任何一个剧院可以像“人艺”那样,在人民大会堂举行建院60周年庆典及座谈会;也鲜有剧目能像《茶馆》那样,成为见证一个国家风雨历程、常演不衰的煌煌巨作;在其戏剧博物馆内的“星光长廊”中,有一个名字特别醒目,那便是于是之。

  2013新年伊始,于是之在京仙逝。而去年是北京人民艺术剧院(以下简称“人艺”)建院60周年,这一年“人艺”刚刚送走了3位表演艺术家:黄宗洛、吕恩、叶子。2013年1月24日清晨,于是之告别仪式在北京首都剧场举行,郑榕、濮存昕、林兆华、宋丹丹、张涵予、冯远征、杨立新等知名人士前来悼念,不少群众也自发赶来,与这位深受敬重、喜爱的话剧大师道别。无数观众怅惘长叹:“一个时代结束了。”

  在不少人眼中,于是之是最富于北京味和平民气质的表演大师,是“人艺”风格的开创者、奠基人和老一辈掌舵者之一,是导演焦菊隐倾其心力创立的“北京人艺演剧学派”的杰出代表。他在《龙须沟》、《骆驼祥子》、《茶馆》等经典作品中,成功塑造了程疯子、老马、王利发等一系列深入人心的舞台艺术形象。于是之亲历了新中国话剧艺术的发展和变革,作为“学者型演员”的实践者,以及“学者型剧院”的贯彻者,他对“人艺演剧学派”的发展更是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如今,于是之先生已踏雪驾鹤而去,我们不禁要去探究,究竟何谓真正的“人艺风格”?是否如一些人士认为的那样,他的逝去代表着“人艺”曾经的辉煌已告一段落?重温话剧界前辈们所倡导的“学者型演员”和“学者型剧院”,对于当下中国戏剧表演艺术和剧院建设发展趋势,又具有什么样的重要意义?就此,南方日报记者邀请了京、粤两地的戏剧评论家和文化研究者共同探讨这些问题。

  勇于“分担恐惧”的掌舵人

  上个世纪80年代,北京“人艺”是中国话剧的复兴重地,“人艺”推出的一台台“现实大剧”,成为新时代中国话剧的风向标。在这个过程中,于是之和“人艺”主要领导曹禺、赵起扬等人士,起到了关键作用。无论先锋之作《绝对信号》,还是现实题材的《小井胡同》和《狗儿爷涅槃》,抑或“神似”《茶馆》的《天下第一楼》,以至上世纪90年代初出现的《鸟人》,北京“人艺”重新焕发青春光彩,每一部作品都离不开于是之的鼎力支持。

  著名演员杨立新曾表示:“于是之是中国话剧的功臣!”“是他们那一代艺术家奠定了北京‘人艺’的风格,并让‘人艺’逐渐走向辉煌。于是之并非光是演员和行政领导,文革前17年‘人艺’的创业阶段,他是亲历者、主要演员;文革后,他又是艺术上的掌舵人之一,北京‘人艺’之所以大旗不倒,和他们艺术上的坚持有绝对关系。所以,于是之对北京‘人艺’、对中国话剧事业的贡献是巨大的。”

  话剧《小井胡同》借北京城南一条小胡同从50年代至70年代的历史变迁和居民命运,对政治动乱中种种荒诞现象进行了批判和嘲讽,1985年公演时引起强烈反响,也一度令“人艺”遭受极大压力。于是之被诬为“幕后黑手”,该剧作者、已经去世的李龙云生前曾写过一篇《话剧<小井胡同>风波中的于是之》,文中提到:“让我无法忘却的是,在整个‘《小井》公案’中,我最直接的精神依靠是于是之。包括其后北京‘人艺’其他几部承受过压迫的作品,帮作家们分担恐惧,使作家们能够倾诉的对象,同样也是于是之。”于是之是那种无所畏惧的斗士吗?用他自己的话说:“我属兔,我胆儿小……”“但就是这样一个谨小慎微的于是之,在那山雨欲来的当口,没有对作家们落井下石,而是始终理解、呵护着作家们,这是需要点勇气与操守的。”

  “把话剧艺术提高到诗的高度”

  2012年,中国话剧界的“珠穆朗玛”——“人艺”迎来了建院60周年大庆。60年来“人艺”的两次巅峰,第一次属于“郭老曹”和焦菊隐,第二次则与于是之密不可分。1950年5月,老舍写了剧本《龙须沟》并准备把它搬上舞台。这一年焦菊隐46岁,他导演的《龙须沟》首演一炮打响,他本人从此成为职业导演。

  1952年,新“人艺”成立,曹禺担任院长,焦菊隐开始着手创立“人艺演剧学派”。在话剧学习、借鉴传统戏曲艺术时,他提出了两条基本原则:“第一是不能丢开自己最基本的形式、方法和自己所特有的优良传统”,“第二是话剧在学习和吸收戏曲手法的时候,还应注意,吸收不是模仿,不是生吞活剥,不是补贴,而是要经过消化,经过再创造”。他在话剧民族化道路上最终的美学追求是:“要用话剧艺术的形,来传戏曲艺术的神。”(杨景辉《创立“中国学派”的艺术大师——纪念焦菊隐先生百年诞辰》)

  焦菊隐的美学目标是明确而坚定的:“我们要有中国的导演学派、表演学派,使话剧更美好地表现我们民族的感情、民族的气派。”(辛夷楣、张桐《记忆深处的老人艺》)随后7年间,北京“人艺”接连编排了《雷雨》、《日出》、《骆驼祥子》、《蔡文姬》等重量级剧目,其中,又尤以1958年首演的《茶馆》最受欢迎,成为“人艺”的保留剧目。

  中国话剧历史与理论研究会会长田本相这样评价焦菊隐的“演剧美学体系”:“它最核心的或者说最具创意的地方……是对戏剧诗意和诗的境界的向往和追求。也就是说,他把话剧艺术恢复到和提升到诗的本位和高度”。

  从《龙须沟》到《茶馆》,话剧演员于是之成为焦菊隐最重要的合作者、理论实践者和“演剧学派”的杰出代表。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香港演艺学院人文学科系主任、资深戏剧人张秉权曾表示,于是之验证并发展了焦菊隐的“心象说”,即演员在创造角色之前,心中对角色要先有想象、有根据,从读剧本开始,逐步建构演绎角色的外在技巧,这样才能做到表演的形象化。

  张秉权曾好几次去北京首都剧场观摩于是之与“人艺”的演出,包括《茶馆》、《丹心谱》等。在他看来,于是之的演出特点是细致、朴实得来又有技巧;既要有技巧但又要朴实,演绎风格生活化,有浓浓的北京土味。“在想像与技巧之间,于是之拿捏得很好,能感染剧场内每位观众。”

  “最可贵的是对艺术的敬畏”

  “大师、大作、大戏、大演员”,这是不少观众对“人艺”最直观的体会。去年“人艺”60周年院庆之际,院长张和平、副院长濮存昕、任鸣都有一个共识:“我们不奔着市场,我们奔着品质去,我们应该有我们的担当。”有人说,这是因为现在的“人艺”已经“财大气粗”,不愁温饱,但是许多业界人士和观众却认为:“‘人艺’最难能可贵的,正是他们对艺术的敬畏之情,而这种精神是目前一些话剧人所缺少的。”

  当下,大制作、大舞美、大阵容在戏剧界颇为流行,而质量过硬的好剧本却是凤毛麟角,这被认为是造成中国戏剧今天“贫血”的首要问题。北京“人艺”也面临着“剧本荒”,为解决这一难题,近年来“人艺”推出了《知己》、《窝头会馆》、《关系》、《我爱桃花》等一系列原创新作。张和平院长反复强调:“希望北京‘人艺’能坚持以文学为基础的方向,这正是一代代‘人艺’院长留下的传统。” “北京‘人艺’要在继承中发展,为建设世界一流的‘学者型剧院’而努力奋斗。”

  今时今日,“学者型剧院”这个名词显得有些新鲜,实际上早在上世纪50年代,曹禺就明确指出:“‘人艺’演员,应该是学者型的演员。”焦菊隐更是在1956年制定剧院发展12年规划时,率先倡议要把北京“人艺”办成“学者型剧院”。

  从1985年到1992年,于是之担任了8年“人艺”副院长,其间十分重视人才培养。因《天下第一楼》、《新龙门客栈》等戏剧、影视剧本而蜚声海内外的金牌编剧何冀平,原本是一名工厂女工,当年正是被“人艺”慧眼相中并着力培养,才得以成为一名编剧。她回忆说:“当年北京‘人艺’最核心的部门不是院长办,而是剧本组。剧团把我们捧在手心养起来,完全不给你压力,我的《天下第一楼》写了整整3年,演出后院里的老艺术家在报上写道‘感谢剧作家,这些用笔支撑着剧院的人’。”

  《骆驼祥子》导演顾威回忆称,当初他只是剧院里一个普通的中年演员,是于是之动员他大胆尝试,后来才有了他的导演处女作《巴黎人》。“为了让我深入体会,他还让我跟随《茶馆》剧组赴欧洲体验生活,认真给我改剧本。如今北京‘人艺’的老先生一个个都走了,我们更应该好好发扬‘人艺’的艺术传统,这才不辜负老先生们的在天之灵。”

  于是之视舞台为圣洁的殿堂

  黄心武(中国戏剧文学学会副会长、戏剧评论家)

  南方日报:有人说,于是之是“人艺风格”的奠定者,他的离去在您看来是否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终结?

  黄心武:北京“人艺”曾是我国第一流话剧艺术家的集合体,包括曹禺、焦菊隐、于是之这些编导演艺术大师,他们长期合作,谁也离不了谁,这才奠定了“人艺风格”。目前这一群体纷纷凋谢,后继虽有人,但短期之内往日的辉煌难以再现。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是“一个时代的终结”。

  南方日报:在您看来,什么是“人艺风格”?这种风格有何特征和意义?

  黄心武:关于“人艺风格”,不能简单以“京味儿”或“现实主义”之类来概括。北京“人艺”很好地继承了中国传统艺术,尤其是传统戏曲艺术的精髓,形成了独特的、具有中国气派的演剧体系,比如重写意性、追求神韵,而且各方面都有绝活。像于是之,一招一式无不传神,他的台词不用麦克风,坐在首都剧场最后一排的观众都可以字字入耳,他创造的舞台形象,如程疯子、王掌柜等等都深深刻在观众的心上,有“话剧舞台上的梅兰芳”之称。

  南方日报:如何来定义“学者型演员”和“学者型剧院”?您认为“学者型剧院”在当下的中国话剧发展环境下是否还依然适合?

  黄心武:演员的学养至关重要,但艺术家并非学者,艺术家有艺术家的思维,他们更富情感和形象,更有人道情怀。我不认为一定要建立“学者型剧院”,于是之这样的艺术家对艺术有一种神圣感,视舞台为圣洁的殿堂。我观看了于是之最后的一台演出《冰糖葫芦》,他出演一个没有台词(其时他已失声多年)的过场人物,终场谢幕时,观众一拥而上,久久不愿离去,对于是之这样的艺术家,我表示无上的敬意!此情此景,让我有一种沟通神明的感动。

  南方日报:现在国内话剧原创作品不少,但精品不多,一流的话剧需要哪些条件才能实现?

  黄心武:我认为剧院应该是艺术家的剧院,问题是要给他们以宽松的创作自由的环境。剧院的发展要遵从艺术规律,要有流派的意识,组成有共同追求的艺术家的集群,北京“人艺”和国家话剧院风格就明显不一样,那种“拉郎配”式的行政组合,成不了一流艺术院团。

  去年堪称北京的“话剧年”,北京“人艺”60周年庆,也适逢国内小剧场出现30年。年底,北京“人艺”还传出了票房高达5000多万元的喜讯,让话剧人重拾了坚守舞台的信心。北京是文化中心,“人艺”每一台剧目都有厚重的文化感,这是其他地方的剧院难以比拟的。此外,“人艺”有相对自主的创作空间,较少受到行政干预,他们对评奖并不很在意。精品创作不能以行政主导,要扩大艺术民主,保障创作自由,改革评奖机制,建立真正的艺术评论。

  有良好的求知氛围,才能形成“文化地基”

  梅晓(广东艺术研究所所长,一级导演)

  南方日报:北京“人艺”风格独树一帜,相比之下,广州话剧界还欠缺什么?

  梅晓:北京是政治文化中心,外来人口相对来说比较多,北京“人艺”从剧目到表演形成了非常有特点的一种表演体系,让它形成了一种很强的吸引力。而广东因为受到粤语限制,这本身就是非常强烈的一个隔阂,因为语言的关系,导致整个队伍的表演风格、剧目的生产尚未形成自己鲜明的南方特点,缺乏个性,同时缺乏一些富有岭南特色的代表性剧目,对整个市场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和制约。全国各地的观众为了看一个作品特意跑到北京去看,而广州舞台作品除了本土观众,很难吸引周边地区。

  南方日报:从培养演员的角度,我们是否可以从于是之先生的经历中借鉴一些经验?

  梅晓:于是之对中国话剧、特别是对北京“人艺”话剧品格的形成,作出了独一无二的贡献。他自己的表演模式、对人物的塑造都很有艺术个性。即使他离开了舞台,但以他为主的老一辈形成的艺术风格,仍然深深影响着戏剧界的同仁和年轻后辈。广东恰恰缺少他这样富有代表性的人物,一定程度上影响到整个广东话剧市场艺术品位的形成。实际上,经典剧目的诞生会造就演员,而演员中的佼佼者又会持续不断地对一个地区的艺术领域造成影响,这种表率作用在戏剧行业中表现得尤其突出。

  南方日报:一场好戏不仅是用一连串数字垒出的“票房奇迹”,于是之的诸多作品都常演不衰,您认为广州话剧市场精品不多,主要原因是什么?

  梅晓:北京“人艺”发展这么好,中国原创话剧作品能如此闪耀,曹禺、于是之等老一辈艺术大师功不可没。他们用好的作品和好的二次呈现打造了一批经典,反过来剧目的累积和演员的成熟,又让“人艺”的艺术体系变得更严谨更严密。不管采用哪一种生产和演出模式,好的剧目和好的演员是相辅相成,无法割裂的。

  以北京“人艺”为代表的话剧,以经典作品、精湛表演,带动了整个北京话剧市场的活跃;而海派戏剧则另辟蹊径,以开放性的思维,大胆的艺术尝试,提供了新亮点,抓住了人们的眼球。而广东目前两者都不占优势,还摸索、徘徊在中间地带。

  南方日报:您如何来理解“学者型剧院”?是否适用于目前的广东话剧市场?

  梅晓:应该是适用的。因为“学者型剧院”说白了就是我们对于知识的把握。知识是提升人审美眼光至关重要的因素,眼前我们这支队伍在这方面还有些缺失,比如在选择剧目时,欠缺长远、独到的审美眼光,去发现具有珍贵文献价值和社会价值的剧本。戏剧创作不是单纯的从一到二这么简单的工作,好的剧本写出来以后,还需要剧组共同努力,让它变得更成熟,更完善,而学识,即从业人员队伍的素质,会起到决定性作用。像于是之、林连昆等前辈,本身在中国古典文学、外国文艺方面功底很深,这种求知氛围会直接影响到身边的人,在艺术脉络的传承过程中,会进而形成泽被后世的“文化地基”。

  【延伸阅读】

  保住有梦的戏剧人才

  据广东省戏剧家协会专职副主席梁少锋介绍,目前广东省实力比较强的主要是三大话剧团体——广东省话剧院、广州市话剧院以及广州军区文工团话剧团,“目前小剧场演出这块,‘省话’有比较固定的演出场所,‘市话’也已经坚持了一段时间。有了这样一个阵地,对演员的磨练、剧目的推出是比较好的。”同时,他也指出,从全国来说,话剧创作对编剧人才求贤若渴,而剧目创作也仍是广东的薄弱地带。

  近年来,省剧协通过举办省戏剧演艺大赛、全省小戏小品大赛,组织参加中国戏剧节、参评中国戏剧梅花奖等活动,积极搭建青年戏剧人才成长的平台。此外,戏剧进校园、送戏下基层等活动,也为青年演员提供了舞台艺术的实践机会。

  广东省艺术研究院还成立了“剧作人之家”,通过剧作研讨、交流平台的搭建,来保住拥有“戏剧梦”的人才的积极性。“我们定了一些细则,叫做‘自动进入退出’机制,不是聘用了你,就永远都是家族的成员。进入是自愿的,只要你爱戏剧,但是你的作品必须发表并搬上舞台,数量2-3部,这是硬性条件。不仅如此,创作者的人品也在考察之列,不能有过于自私的念头。”广东艺术研究所所长梅晓如是说。

  那什么是“自动退出”呢?原来“剧作人之家”实行两年一聘,如果期间成员放弃了戏剧创作,无需通过任何评审程序,“剧作人之家”将自动不再续用。梅晓表示:“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把那些真正有志于舞台艺术、在困境中追寻的戏剧人才汇集到一起来,形成一种合力,进而形成一种氛围,‘活化’广东的戏剧表演舞台。”

  专题撰文 南方日报记者 周豫 实习生 吴琪晖

【编辑:张中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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