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旦大学教授作《胡言词典》 剖析当代语言现象

　　“蕹菜和空心菜，哪个是学名，哪个是方言用法？”一本从比较文化和比较语言角度对现代都市外来语言及文化现象进行评析的短文集《胡言词典》，近日由上海文艺出版社推出后引起文化界的关注。

　　《胡言词典》的作者邵毅平是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自2002年7月起，邵毅平在复旦语委内刊《雅言》上化名“胡言”开设“胡言词典”专栏，《胡言词典》是这10多年来70余篇兼有学术性与可读性文章的合集。

    以讹传讹“罗生门”

　　外来词和流行词是《胡言词典》关注的热点内容。邵毅平看到，当下语言里充斥着外来语言的影响，但此类影响常常是以“误解”、“误用”或“讹成”的方式形成的。

　　“罗生门”这个词的产生与传播就是一则典型案例。《胡言词典》中写道，“罗生门”一词来源于日语，今天已经成了一个国际流行词。现在凡事说到“罗生门”，就意味着“众说纷纭，扑朔迷离，找不到真凶，达不成一致”的意思。人们爱用“罗生门”，是因为任何其他表达方式，都不如它来得简洁生动。每提到“罗生门”，大家就会想起那部黑泽明根据芥川龙之介小说拍摄的电影《罗生门》。

　　但电影《罗生门》之名虽来自芥川的同名小说，但其中“众说纷纭，扑朔迷离，找不到真凶，达不成一致”的意思却包含在芥川的另一篇小说《竹林中》的故事中。黑泽明以《竹林中》的故事为主干，以《罗生门》的故事为辅助，把两篇小说捏合在一起，拍成了电影，而起的名字却是《罗生门》。邵毅平感慨：“从此两篇小说的名气云泥两途，貌似很不公平。假如现在遇到‘罗生门’现象，不说‘罗生门’，改说‘竹林中’，真难以想象。这是以讹传讹，久假成真了。”

　　更有意思的是，“罗生门”这个词的读音也是因讹而成的。原本应为“罗城门”，“罗城门”是原先平安京（京都的古称）的正门。邵毅平推测：大概是因为日语里“城”、“生”发音近似，芥川又是“江户子”，不熟悉京都的地名，纸上谈兵，就难免出错了。

    《冷山》更应译“寒山”

　　据邵毅平在《胡言词典》中透露，中国文化传到国外，经外国人消化以后，渗透在他们的作品里，再随之反传回中国；而翻译的人有时因疏于传统文化，对此倒反而无法辨认，所以也就无从准确复原，只能就事论事地硬译，从而割断了其与中国文化的联系——类似的例子其实并不鲜见。

　　比如根据美国小说改编的同名影片《冷山》，更确切的译法应该是“寒山”，因为在小说原作的扉页上，作者引了中国唐代诗僧寒山的两句诗“人问寒山道，寒山路不通”，来说明小说取名的出典，也象征小说所欲表达的反对战乱、渴求安宁的主题。还有，法国社会学家列维·布留尔的著作《原始思维》，受到《史记》关于星象与人事直接有关的思维方式的启发，而译者将“原始表象关联不同于逻辑思维的原逻辑特征”这个概念译作“互渗”及“互渗律”，其实绕了一个大圈子，实际上就是《史记》中的“天人感应”和“感应律”。

　　更有趣的例子在餐桌上。现在流行的日本“乌冬”，其实是“面条”最初传入日本时，日本人没搞清楚它与“馄饨”的区别，以至误把“面条”称为“馄饨”。现在传回到中国，音译成了“乌冬”。在韩语里叫“馒头”的，其实是中国的饺子，韩语里的“蒸面包”才是馒头。

    学者提倡勤研究

　　虽然在做着剖析外来语和流行语的工作，但邵毅平编校这本小书时真切地感受到当代人语言变化速度之快。“仅仅过了几年时间，回头再看，许多文章都显得‘过时’了，有的甚至让人有‘恍如隔世’之感。”他笑言这也正是语言风尚生生不息的生动写照，“它们记录下了本世纪初流行于中国的外来语和流行语之一斑，对后人来说也许不失为一份有用的社会历史语言资料”。

　　著名古文字专家裘锡圭教授颇为赞赏这种关注现实生活中语言现象的研究精神，并希望来自学界的、讨论新生语言现象的氛围应该得到加强，可以使社会知晓，“哪些新生的语言现象我们最好避免，哪些新生的语言现象是有道理的、可以弥补我们过去语言的不足之处”。 （本报首席记者 吴越 实习生 朱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