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家评诺奖得主门罗：文坛不可复制的超级女声

　　10日晚，《世界文学》编辑部的匡咏梅老师打来电话，兴奋地说，“爱丽丝·门罗获今年诺贝尔奖了！”我顿觉脑子像炸开了节日的焰火，不敢相信——这是加拿大第一位获得诺奖的作家！何况门罗多写短篇小说，中篇小说仅几部，长篇小说为零。诺奖颁发给一位以短篇小说行世的作家，罕见。而且，门罗压倒了有“加拿大文学女王”之誉、囊括世界英语文坛所有大奖（诺奖除外）的加拿大女作家玛格丽特·阿特伍德，成为加拿大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第一人、全球获诺奖的第13位女作家，实在令我，当然也令国内的加拿大文学学者有些意外。

　　大学期间与同学结婚

　　“门罗是谁啊？”她获奖后，连她的一些加拿大同胞都在问。

　　现年82岁的爱丽丝·门罗（Alice Munro），1931年出生于加拿大安大略省的乡间小镇温厄姆。父亲是养殖狐狸和家禽的农场主，母亲是小学教师。

　　门罗从少女时期就开始写短篇小说。1950年，她在西安大略大学读英语专业时，发表了她的处女作《影子的尺寸》。此间，她当过服务生、烟草采摘工和图书馆员。1951年，20岁的门罗大学期间，便和大学同学詹姆斯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三个女儿西拉、凯瑟琳和詹尼分别在1953年、1955年和1957年出生，长女西拉和小女长大成人，西拉还出版了一本回忆录《母女的生活：和爱丽丝·门罗一起成长》，但次女凯瑟琳出生后15个小时就夭折了。为摆脱丧女的阴影，门罗和丈夫1963年搬到加拿大最西端、和温哥华隔海相望的维多利亚岛，在那儿开了一家畅销书店，生意兴隆，经营至今。

　　门罗的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快乐影子之舞》前后花了20年才写完，到1968年发表时，门罗已经37岁了。但是，正是这部在孩子酣睡声中、在烤炉旁等待中细细打磨的小说集，为她赢来了第一个加拿大总督奖，并为她开辟了以后漫长而稳健的文学道路。1971年，她的第二部短篇小说集《女孩和女人的生活》顺利出版，再次展露了她洞察女性心理、能于杯水中见波澜的天分。

　　与第二任丈夫白头偕老

　　1972年，门罗离婚后，搬回加东，成为母校西安大略大学的住校作家。1976年，她遇到了自己终能执手偕老的第二任丈夫——地理学家杰拉德·弗莱林。婚后，门罗一直居于安大略省的克林顿小镇，直至丈夫去世。婚姻的波折，并未折断门罗手中的彩笔。到了1978年，她的第三部小说集《你认为你是谁？》在加拿大和美国同时出版，令她再度捧得了加拿大最高文学奖项——总督奖。此时，她开始享有世界声誉。1980年，她被著名的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和昆士兰大学同时聘为住校作家。

　　门罗创作勤奋而稳定，她著有大量反映加拿大小镇和乡村生活的佳作，演绎的却都是和生老病死相关的严肃主题。她作品中的人物多是女性，文笔的细腻朴茂、心理的准确把握、现实的简洁再现，能令所有静读的两性读者为之动容。她的作品多发表于《纽约客》、《大西洋月刊》、《巴黎评论》等世界顶级文学杂志，而且每隔四五年就能出一部短篇小说集。迄今为止，她出版了《快乐影子之舞》、《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木星的月亮》、《爱的进程》、《憎恨、友谊、求爱、爱恋、婚姻》、《逃离》、《亲爱的生活》等14部短篇小说集和《女孩和女人的生活》、《你以为你是谁？》、《善良女子的爱》等中篇小说，被加拿大人亲切地誉为“我们时代的契诃夫”、“加拿大的契诃夫”。北美小说界则把她和美国短篇小说名家韦尔蒂、奥康奈等相提并论。以她的短篇小说集《憎恨、友谊、求爱、爱恋、婚姻》为基础，导演萨拉·珀丽执导的电影《离开她》，还获得了奥斯卡奖提名。

　　门罗在荣膺诺奖之前，已获得加拿大、澳大利亚、欧美以及世界性的文学奖项不下20个。她三次夺得加拿大最高文学奖总督奖，多次被提名、两次获得加拿大吉勒奖和三叶图书奖，荣膺欧·亨利奖、英联邦作家奖、全美书评人协会奖、史密斯文学奖、莱南文学奖等。她还被授予加拿大皇家学会洛恩·皮尔斯勋章、美国国家艺术俱乐部文学荣誉勋章和美国艺术文学院外籍荣誉院士。2009年5月，由于作品一贯的高水准和对平凡生活中永恒普世主题的认真探索，加之她在西方文坛的巨大影响，门罗毫无争议地获得第3届布克国际文学奖。2013年10月10日，门罗抱回了诺贝尔奖，击败了呼声很高的日本作家村上春树，而且先于了和她齐名的“加拿大文学女王”阿特伍德——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擅长反映小地方女性的平凡生活

　　门罗的作品已被翻译成十几种文字，传遍全球，受到读者、媒体和学界的高度评价，被誉为“当代最伟大的短篇小说家”。她的很多作品被译成瑞典文，受到瑞典各界喜爱。瑞典文学院在授奖声明中说：门罗的作品以情节细腻见长，文风透彻，带有心理现实主义特色。

　　瑞典学院图书馆馆长拉什·儒奎斯特现场接受《环球时报》记者专访时则称，自己最喜欢门罗最新的短篇小说集《亲爱的生活》，作者把其精湛的写作技巧融入对话般的简单风格之中，细腻描写了安大略省的小镇风情，堪称是她写作生涯的集大成之作。中国著名翻译家、以翻译美国南方作家福克纳闻名的李文俊先生，曾翻译过门罗的中篇小说《熊从山那边来》和她2004年获吉勒奖并入选《纽约时报》年度图书的小说集《逃离》。他说，门罗擅长反映“小地方普通人特别是女性的隐含悲剧命运的平凡生活”；“细腻优雅、不施铅华的文字和简洁精致、宽广厚重的情节，常常给人以于无声处听惊雷的莫大震撼”；“随着年龄的增长，门罗的作品似乎愈加醇厚有味，未显一些衰颓的迹象。”在李文俊老先生的心目中，门罗获诺奖乃实至名归，他遗憾地表示，自己年事已高，不能再译门罗了。庄嘉宁，《世界文学》的大个儿编辑，译过门罗的中篇《善良女子的爱》，几年前聊起门罗来，则坦陈：非常喜欢，我觉得门罗非常亲切，不知怎么，感觉她有点儿像母亲。

　　有人说，门罗的分析、感觉与思想的能力，几乎达到了法国现代文学巨匠普鲁斯特的高度。有人说，门罗的作品具有很强的“浓缩性”，每一个四五十页的短篇，让别的作家来写，也许能敷陈成几十万字的小说。有人说，她的小说表面之下潜伏着一种朦胧阴森的悬念。有人说，门罗是胜利，是坚守纯文学、专心写作的胜利。

　　封笔,与癌症做斗争

　　门罗自己在一篇随笔中则说：“小说不像一条道路，它更像一座房子。你走进里面，待一小会儿，这边走走，那边转转，观察房间和走廊间的关联，然后再望向窗外，看看从这个角度看，外面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而我想让读者感受到的惊人之处，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发生的方式。稍长的短篇小说对我最为合适。”她信奉作家应该直面自身，标举“我手写我身，因为我是我知道的唯一真实”。

　　门罗自己并未预料到会获得诺奖，但这顶世人瞩目的桂冠仍然落在这位写了一辈子小村镇、小人物、小事情的女作家头上。可惜，她的身体状况已不太好了，2009年10月在多伦多露面时，她说在接受癌症和心脏搭桥治疗。今年早些时候，她又表示将停止写作。今年10月10日接受采访时，她表示，获得诺奖也不会改变封笔的决定。

　　这就是爱丽丝·门罗，2013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一位朴实、安静、勤奋、坚定的加拿大女作家，世界文坛不可复制的“超级女声”。（赵庆庆 南京大学加拿大研究中心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