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虚假代言屡禁不止 方舟子：别把名人当权威

　　近日“打假斗士”方舟子在个人博客上质疑林志颖推销的“爱碧丽”胶原蛋白饮品是假保健品，再一次引发了关于“胶原蛋白”的风波。

　　11月26日，方舟子在博客中发表博文《台湾艺人林志颖在大陆推销假保健品的真相》，文章称“台湾艺人林志颖近日在网上不停地推销号称能让人逆生长的‘爱碧丽’胶原蛋白饮品。有人以为是林志颖无知替人代言产品。‘爱碧丽’是林志颖自己的品牌，‘爱碧丽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是林志颖自己的公司，对此，林志颖在新浪微博上多次提及。”此外，方舟子还在文章中指出：林志颖在微博上多次发布他组织团队研发产品的言论、照片、视频，但他并未获得过博士学位，自称Dr.Lin、林博士来给大家讲健康、推销健康产品，乃是欺诈。随后，“爱碧丽生物科技公司”就方舟子的质疑发表声明，却引来方舟子更多的质疑。

　　明星、名人代言引发的风波屡见不鲜，被揭露为虚假广告的事件也时有发生，文清、范伟、赵本山、唐国强、濮存昕、侯耀华等诸多明星都曾遭遇过类似的质疑，甚至有不少曾被告上法庭。2012年，媒体购物专业委员会和中国广播电视协会演员委员会联合声明，呼吁所有广播、电视、网络等媒体，停止发布由名人、明星代言的药品、医疗器械、丰胸、减肥、增高和夸大功效的保健品电视购物短片广告，但效果并不明显。这究竟是什么原因，方舟子说：“明星代言屡屡出问题，但却依旧有大批的名人投身于广告，一方面是明星本身无知而无畏，为利益所驱动，另一方面，则是和人们的盲信有关，追星心态之下，相信明星说的所有的话。这就使得明星代言有了庞大的客户群。”

　　名人崇拜不可取

　　北京晨报：明星代言屡屡被曝出问题，但明星代言依旧市场庞大，在您看来是什么原因？

　　方舟子：普通人大多对于名人有崇拜心理，古今中外都有，名人崇拜一旦超过一个合适的度，就会出现因为崇拜名人而相信他说的所有事情的现象，哪怕这些事情和名人本身的领域毫无关系。实际上，如果是一个歌星，他说音乐领域的事情，人们相信尚可以理解，但是他说其他领域的事情，仍旧还深信不疑，是没有道理的，是盲信。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盲信的心理，但确实有些粉丝会有比较浅的盲信心理，这使得明星代言有庞大的客户群，不论是厂家、还是明星自然乐此不疲。

　　北京晨报：明星代言的专业性一直受到质疑，您怎么看这个问题？是否一定要代言自己专业的产品呢？

　　方舟子：有的产品本身不需要代言者有很强的专业性，比如说电器、汽车等，他通过自己的体验，觉得好也就可以推荐，而且使用者本身也能够体验到是否好用。但也有许多产品需要专业的知识，或者说至少有一定的了解，比如药品、保健品等，对于这些产品，明星本身也没有什么辨别能力，他个人可能也没有体验过，而且这类产品个人体验本身也不可靠。所以说，相信这一类的广告很可笑，追星可以，一个人可以因为明星开什么车，自己模仿，但是药品、保健品这些，因为相信明星而相信产品，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别把名人当权威

　　一举成名天下知。由个人的成名而走上广告之路，收获的固然是惊人的利益，但不谨慎的后果，往往是恶名缠身。

　　对于消费者来说，理性地选择产品，相信专业，远远比相信明星代言更有价值。方舟子说：“理性的态度、怀疑的精神是当前的人们更需要的，有些骗局甚至不需要很强的专业知识，根据常识就可以做出判断，那些听上去好的不像真的东西，很可能就不是真的。不要被名人光环所迷惑，不要被自己的欲望所驱动，在专业之外，名人和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盲信是有传统的

　　北京晨报：为什么名人代言的虚假广告会有这么大的市场？

　　方舟子：人性本身是有弱点的，普通人很多时候思维是不严谨的，容易把名人当做权威，好像一旦成名，在任何领域都变成了专家，实际上不是这样，名人可能仅仅在自己的领域中有一定的专业知识，但在其他领域，他说的话，他的观点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有这种现象的不仅是明星，包括官员，甚至科学家，一旦当官、成为科学家等，似乎说什么都是对的，甚至专业之外的事情也如此。

　　北京晨报：这种名人崇拜的心理源自何方？

　　方舟子：名人崇拜的心理大多数人都有，这和传统社会中一直强调权威的习惯有关，在传统社会，最典型的权威就是官员，他们似乎无所不能，能够处理一切事情，直到今天，这种传统的遗留依旧存在，表现在生活的各个层面，比如说以前被揭穿的许多骗子，如王林之类，就都喜欢拿一些名人合照、官员题字之类的东西自抬身价，让人们相信他也是权威的。

　　明星应该自律

　　北京晨报：对于明星来说，他们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对待代言才比较合适呢？

　　方舟子：从明星的角度来看，至少要对自己代言的产品有一定的了解。如果洁身自好，就不要去代言那些自己不了解或者无法了解的产品。特别是不能依靠个人体验而获得一定了解的，比如药品，不得相关的病，谁会吃药？再如保健品，这个也不是靠个人体验就能体验出来的。

　　北京晨报：那么有没有什么相对成熟的做法呢？

　　方舟子：在国外，名人代言广告也很多，但是代言药物和保健品的极少，一方面在许多国家药物是禁止做广告的，一方面也有体验难以获得准确的理解的原因。而在国内，药物、保健品之类，特别是保健品，主要依靠广告推销。这样的情况下，名人去代言药物、代言保健品其实是很不负责任的表现，无知无畏，贪财逐利。而林志颖的事件还和普通的代言不同，他是推销自己的产品，自己号称有研发团队，又用了很多营销的手段，绝不是因为无知。

　　理性就能少受骗

　　北京晨报：对于消费者来说，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看待明星代言的广告？

　　方舟子：正确的态度，首先应该对那些惊人的观点保持怀疑，然后以理性的态度去分析一下，很多时候，甚至不需要专业的知识，用常识就可以判断出来，比如说“逆生长”、“延缓衰老”、“永葆青春”这样的广告词，如果真的能做到，这是多么伟大的发明，可以去拿个诺贝尔奖了，何必还在这里辛辛苦苦卖产品呢？许多人因为自己心里的某种幻想、或者寻求心里安慰而听信这样的话，这本身就是不够理性的表现。作为普通人，没有相关的专业知识，那么就应该相信科学界主流的观点，比如胶原蛋白，科学界主流普遍认为没有什么作用。当然，主流观点也有可能出错，但是相对来说，可能性很低。

　　北京晨报：普通人如何去了解科学界主流的观点呢？

　　方舟子：了解科学界主流的观点，比如可以多看看权威的网站，科普读物，或者多听听信用比较好的专家的看法，看看相关专业领域中一直以来信用比较好，或者说没有利益关系的专家学者的观点，都是了解主流观点的渠道。

　　保持怀疑的精神

　　北京晨报：盲信心态，如何改变呢？

　　方舟子：首先，这跟个人的修养有关。保持理性的态度、怀疑的精神，不要被那些堂而皇之的言辞吓住，许多骗局就不会产生作用，实际上，有些听上去好的不像真的话，很可能就不是真的。另外不要被欲望驱使，很多人相信，其实是因为寻找心理安慰，或者满足自己某种欲望，比如“永葆青春”这样的东西，一旦出现，就很可能是假的。

　　北京晨报：对于消费者，理性的态度如何培养？

　　方舟子：缺少理性的态度、怀疑的精神，这和教育有关，要培养需要教育和自我教育的不断进行。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是，人们很容易遗忘曾经受过的伤害，因此，要学会长记性，人都有可能上当受骗，不同的是，有科学素养的人，上一回当，会吸取教训，下次不上当了，至少要变得谨慎一点。但是也有许多人，第一次上当，下一回还上当，今天胶原蛋白被揭穿了，也明白自己上当了，但是下回骗子换个花样，换个名字，比如左旋肉碱之类的，他还去买，还接着上当，这是需要注意的，学会吸取教训，长记性很重要。

　　■相关阅读

　　屡受质疑的明星代言广告

　　●童颜神器：女星张馨予被爆代言三无产品“童颜神器”，在被曝光后，张馨予发微博向消费者道歉。

　　●霸王：据香港媒体报道，国际影星成龙代言的“霸王”品牌旗下的中草药洗发露、首乌黑亮洗发露以及追风中草药洗发水，经香港公证所化验后，均含有被美国列为致癌物质的二恶烷，但具体含量并没有透露。

　　●云南白药牙膏：南京一消费者使用云南白药牙膏后口腔问题加重，几经“碰壁”后将云南白药集团及其代言人濮存昕以及南京苏果超市告上法庭，要求三被告赔偿并道歉。

　　●喘络通胶囊：主持人那威曾现身说法宣传药品“喘络通胶囊”，结果被曝属于擅自发布国家撤销的违法违规药品广告。

　　●初元：认为“初元”营养液涉嫌违法宣传，打假人王海将该产品代言人演员张国立告上法院。

　　●藏秘排油茶：郭德纲代言的产品“藏秘排油茶”被爆有多种问题。

　　●迈道通：据中商联媒购委监测，在药品迈道通电视购物广告中，由著名演员唐国强以领袖自居代言鼎力推荐“治疗脑中风，一定要迈道通……摆脱后遗症”等，含有不科学的表示功效的断言或保证，还采用国家禁播的新闻访谈模式、专家证言和消费者现身说法，宣称国家级的禁止用语，并有抢货的虚假宣传内容。

　　■不同观点

　　乔新生：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

　　明星代言应是法律问题

　　明星代言屡屡被爆出问题，但却一直无法遏制。对此，著名学者、中南财经政法大学教授乔新生说：“明星代言不仅是文化现象，也是法律问题。目前，中国和明星代言相关的法律要么缺失，要么模糊不清，难以界定责任。机会成本很低，但利益丰厚，这让明星的虚假代言现象一再蔓延，而得不到遏制。”

　　胜者通吃的时代

　　北京晨报：明星代言屡屡出问题，但依旧火热难退，在您看来是什么原因？

　　乔新生：今天的中国是一个胜者通吃的社会，一个人有没有相关的专业背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名。不论他是打球出名的，还是跑步出名的，还是演电影出名的，只要成名，就立刻光环加身，光环有三种，商业上的、政治上的、社会影响力上的，这些光环形成了种种特权，使得他们立刻在任何领域都敢说话，都会产生影响力。

　　北京晨报：这种特权是如何产生的？

　　乔新生：关键在于法律对于名人的约束不够。就如名人代言广告的问题上，西方国家的名人也代言广告，但是一旦出现虚假代言，就要负连带责任，法国曾有一个明星代言一款幸运戒指，结果被告上法庭，最终判处两年监禁。中国则不然，我们现有的法律对名人的约束力太小了。

　　责任小利益大

　　北京晨报：具体来说，对名人代言的法律约束情况如何？

　　乔新生：我们有《食品安全法》，规定个人在虚假广告中向消费者推荐食品，要承担连带责任，但是这个连带责任，究竟是销售虚假产品的责任，还是虚假广告的责任，模糊不清，没有说明。这一次修订《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将这个责任界定清楚了，要承担虚假广告的责任，但虚假广告的处罚力度很小，最高量刑是两年以下。同时，界定也仍旧有模糊之处，个人怎么判断是否虚假？再如《广告法》，其中也没有针对名人代言的规定。正因如此，名人代言也就肆无忌惮，什么都敢干，什么都敢吹，他们不把自己当做责任主体，而是当做演员，怎么好怎么演，怎么能推广产品就怎么演。

　　北京晨报：利益的驱动是否也是重要的原因？

　　乔新生：是的，我个人有一个大概的统计，可能不是很准确。比如说一个电影明星，他演电影的收入，也就是片酬，可能只是他整体收入的1/4到1/5，更多的收入来源于广告代言。这样丰厚的受益、微小的风险，他们当然乐此不疲。

　　虚假代言不能纵容

　　北京晨报：如何应对明星代言的乱象呢？

　　乔新生：中国现在处在社会调整的时期，机会成本很小，一个人犯了错，鞠个躬、道个歉也就过去了，这就导致虚假代言者，骗完江南骗江北，一个地方被揭穿了，换个地方接着骗，一个产品被曝光了，换个产品接着骗。所以，必须提高骗子的成本，完善相关的法律。要净化广告市场，就必须处理一大批代理虚假广告的名人，这才有可能起到作用。

　　北京晨报：那么对于消费者来说，有什么需要提醒的呢？

　　乔新生：当前的社会是一个很矛盾的社会，人们一方面仇富，一方面又对犯错者很宽容。一方面对明星的私生活追根究底，一方面对明星的虚假代言又报以宽容的态度。有些广告，很明显一看就是假的，但是仍旧有大批的明星纷纷代言推广。所以说，宽容应该宽容的，记住应该记住的，这才是合理的态度，不能纵容名人虚假代言。

　　本版撰文 周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