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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马原:中国孩子没有从小向自然学习的幸运

2013年12月13日 16:03 来源:南方日报 参与互动(0)

  最近要去北京上海出差,主办方往往会发来一条让人倒吸一口凉气的温馨提示:“请戴好口罩”。雾霾,这是目前中国大城市居民的最大敌人。一直很少和这两个可怕的汉字扯上关系的广州,近日也开始成为雾霾侵袭的对象。这些空气中的颗粒物通过呼吸进入我们的身体,不同程度地危害着每个人的健康。难怪中国工程院院士钟南山说:雾霾比非典可怕,因为任何人都跑不掉。近年来大城市出现了一个现象,一些城市居民正在悄然开溜,移居边远之地。他们不堪忍受环境污染、交通拥堵、房价激增、物价上涨,以及大城市中普遍存在的生活压力等问题,去那些风景优美、气候宜人、山好水好的小城镇开创自己的环保生活。他们被称为“环境移民”。

  以前,我们会觉得这些人和这种生活离我们特别遥远,像是修行一般,听了就算。而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认真地动起这个心思,并真的过起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小镇生活甚至乡村生活。著名作家马原就是其中颇具代表性的一个。前些年,他遭受肺病的折磨,曾被全中国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下达死亡期限,于是他逃出医院、放弃治疗,带着家人在云南边陲的一座茶山过起了悠然自得的乡村生活。几年过去,他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居然奇迹般地变好。日前他接受了本报记者电话专访,谈起了自己的“世外桃源”。

  这里的气候好到很难描述

  5年前,马原被查出严重的肺疾。连续的肺穿刺让马原身心俱疲,他中断了治疗。对于如何面对疾病,他有一套非常独到的理论。他说:“我觉得病能和人和平共处。把癌想象成一个独立个体,它是依附在我的身体里的,癌希望我死吗?不希望,我死了它没得存在了。反过来,人为什么那么容不得癌?你杀癌的同时也会把自己杀掉。过度治疗是死亡的最大原因。”所以,他以乐观的心态逃离了医院,去寻找一个对自己身体最好的地方生活。当时他刚刚与第二任妻子新婚不久,面对这样一个不离不弃的“天使”,他有足够理由好好活着。

  于是,他考察了很多地方。因为是肺部生了病,所以他很强调“换水”这个概念,水好是首先要考虑的。第一步是到了他妻子的家乡海南岛,海南的水好是出名的。后来又去了两个茶产地。他相信产好茶的地方一定有好山好水,要不然也养不出好茶。所以他考察过出铁观音的安溪和产大红袍的武夷山,最后选择了云南西双版纳,选择了一座茶山——勐海县南糯山。

  这个地方,喜欢喝普洱茶的人很可能知道,它是云南普洱茶的著名产区。此地海拔大概1600米,在哈尼族的寨子里。南糯山有现今世界上年龄最大的茶树王,有古茶园,古茶树林。最奇妙的是,这里是横断山脉。横断山脉与亚欧大陆其他山脉的走向不一样,不是东西走向而是南北走向。因此西双版纳这个地方气候非常特别,是历史著名的动植物王国。西双版纳整个是热带,因为身处热带小气候,同时又有高海拔,所以无论是水,无论是文化渊源,无论是气候,都非常适合人类居住。马原说:“这里的气候好到很难描述,全年的温度都在15℃到30℃之间,极其温和。夏天非常凉爽,冬天非常暖和,气候非常奇妙。而且上山了之后觉得自己根本不像有病的人,身体状况、精神状况都比之前好了许多。”现在,病灶没有再找他的麻烦,“别人一点也看不出我是有重病和到退休年龄的人,真是沾了现在这个身体状况的光。”他说。

  纯净的空气要装到罐头瓶里卖高价了

  环境问题是马原生病之后最关心的话题之一。现在北京乃至整个华北遭遇那么严重的雾霾,让他想起二三十年以前童话里说的:“以后终究会有一天,纯净的空气要装到罐头瓶里卖高价了。”当时人们还觉得这个是天方夜谭,没曾想就这么二三十年的光景,整个华北,整个国家的环境已经到了如此危机的程度。

  说到这些他非常忧虑:“这些年我们富了,却付出了这么严峻的环境代价。真的该反省一下,我们对地球母亲都做了什么,真的是太恐怖了!”对于大城市的一些白领、新中产阶级家庭和他一样远离城市、移居边远之地,被一些人冠以“环境移民”甚至“环境难民”的称谓,他说:“听上去是一个不太好的词汇,但是其实是一种对干净的、清洁的生活的一种向往和努力,是一个值得赞美的词汇。”

  在大山里,马原一家吃的东西看起来是和我们一样的萝卜白菜,但实际上“肯定会不一样”。他说他现在很少去买菜了,大部分菜都是自己种的,小部分买当地村民的。买菜是去乡下的集贸市场,都是山民从自己家菜地摘来的菜,以及一些土生土长的食物。这里的物价比全国的略低一点。一开始,马原以为这里的物价略高,后来发现这里买卖都是论公斤,一买一大把。因为这里是茶山,大家都很自觉,都不用化肥农药。“我不知道有没有用的,我反正没有看到,闻不到农药的味儿,也看不到人用化肥。应该是相对比较洁净的食物,喝的也都是山里的山泉水。”他开玩笑说:“你们广州,你们北上广深这些人,你们都是毒食品,毒水、污染水,有时候跟朋友们通电话,我经常说,好可怜你们哪,你们在北上广深受苦受难。”

  说到“运动”,他笑记者“这是你们城里人的概念”。他现在根本不用运动,因为日常生活就有足够的运动量。“我现在住在大山,出门不是上山就是下山。上了山还得下山,下了山还得上山。所以完全不需要运动,就已经在运动了,身体想不好都难。你想,加上空气又好,水又好,吃的东西又干净。”

  学陶渊明主要是下一个决心

  很多人把像马原这样寻找并且真的找到一个自己理想的生活之地,看成是对于“世外桃源”的现代诠释。马原真的觉得找到了自己的桃花源。“你看在中国历史上那么著名的一个陶渊明,他是中国文人的楷模。说陶渊明说的都是桃花源,文人都在说,但是又可望不可及。我的感想是,学陶渊明主要是下一个决心,其他事情都不能再简单了。但是这个决心可能不太容易下。像我是生病了,身体健康上升到第一位。对我而言,如果有一个能对健康对延长寿命有益处的一个选择,似乎也说不上特别难。我选择了从医院逃出来不治病,选择了到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过一些安全的日子,似乎顺理成章。”

  但是他也知道,绝大多数人不会做他这样的选择。比如他55岁的年纪生了大病,有最好的医疗条件要放弃,要从医院逃出来,从一个差不多全世界最好的城市上海逃出来,去选择他17岁当知青时的那么一个乡村环境。“出门都是泥、土,甚至这里连轿车都没得开,完全是一个乡下的生活。我们寨子只有10几户人家,非常清静。晚上听不到任何声音,静得让人心里发毛,差不多是路不拾遗。因为这里是西双版纳,这里是茶马古道八景的一部分,所以会有游客。如果没有游客,本地可以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这种生活可能对习惯了都市生活的人还是有一点受不了。但是我确实觉得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也正是陶渊明当年指给我们的一种生命路线图。”

  现在马原已经办了退休,乡村的生活对他的写作非但没有妨碍,还给了他新的经历和心境去创作。“我刚刚完成了一本童话写作。还有另外一本,我生病以后出版社约的,让我把我对待疾病的态度写一本书。第二本书也快完成了。还在考虑主编几本当地自然环境经济包括文化的一套丛书,我做总主编。我还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希望把这个美丽的边陲小县城,在各个方面做一点带动。”

  生活方便不方便是相对而言的

  对于这种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很多人心向往之,但一方面因为各种羁绊无法离开现在的生活环境,另外也担心生活上会有种种不便。说起在南糯山的生活有没有不方便,马原一一列举,又一一推翻。“如果说不方便,我们出门就是土,要有靴子,车要打滑。如果去买菜,最近的集市有五六公里,都是山路,如果这些算不方便就不方便了。而像样的医院,县里面或者市里面的医院有20几公里,应该在常规意义上算不方便。但是你在这里生活你不会觉得有什么不方便,因为这里所有人都是这么生活的。你想我们在享有最干净的山泉水的时候,我们在享有适宜到不可思议的气温的时候,我们每天在这种大的林子当中,在茶园当中,刚才说的一点不方便又算得了什么?”

  他认为生活根本不存在方便不方便,只不过你习惯了一种生活,你就觉得跟你习惯的生活相比,你不习惯的生活可能会不方便。“我有时候就想,比如我不是生活在一个普通人家,我生在一个大贵族家庭,我出生就是大庄园,吃饭都用的金的餐具,我就一定方便吗?或者说今天给我一种这样的生活,我会觉得方便吗?很难说。所以说生活方便不方便是相对而言的。相比之下,我还是喜欢我现在的生活,我对我曾经的上海的生活,大城市的生活,都觉得特别不堪。真的可怜还在上海,还在北京,还在广州,还在深圳,还在所有大城市里面的人,向你们表示同情。我觉得你们活得才不方便。很多人连自来水都不敢用,去买桶装水来烧开水喝,去煮饭,真是恐怖。”

  自从他过上了这种让人羡慕的生活之后,周围很多人都在动这个脑筋。“比如说我徒弟过来帮我写作的过程里面,深深地喜欢这个地方,就和当地的教育机构联系,看能不能做支教。还有一些朋友,比我年龄大的,也在想是不是能在这养老。稍微年轻一点的朋友也在考虑,想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我的生活会对一些朋友的生活态度有影响,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轨迹,生活模式,真正改变可能不是太容易的事情。我自己也是在大病之后才有这个决心,做这个改变,对普通人都有相当的困难。”

  中国孩子没有从小向自然学习的幸运

  对于城市的依赖,有些人纠结于孩子在这里能够得到更好的教育,毕竟这里有省重点、市重点。而居住在小城镇、乡村,孩子到哪里去读书?马原的回答是:“你当它是一回事的时候它就是一回事,你当它是困难的时候它就是困难。就像这里离医院也比较远。但城市中离医院那么近,在上海我生了病,在中国肺科最好的医院里治疗,我不是还是逃出来了吗?现在离医院远一点,我就少去一点医院,有什么不好?或许我有生之年就不去医院了。这不是一件特别好的一件事情吗?”

  现在他的儿子才4岁,因为一些原因没去幼儿园,反正孩子也快上学了。他们在考虑是不是把他送到乡下的学校,跟那些本地的孩子一起上学,或者是不上学。两种可能性都存在。“我们再琢磨琢磨,靠一己之力有点困难,看能不能和朋友们联手去考虑。比如我考虑建一个书院,也有朋友在关心,看能不能一块做个书院。”

  他认为,从自然环境、空气、对自然的认识等方面来说,对孩子的成长肯定更好。这里唯一的问题还是小孩会比较少,玩伴会少一点。“我们也在想办法。有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嘛,应该也不是不能解决的问题。很多年以前,我去一个德国的老朋友家里,他的孩子大概六七岁的样子,他就是把孩子放在乡下,欧洲著名的黑森林,黑森林的边缘是他爸爸家。那个孩子从小就和动物,刺猬、獾、麻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打交道,他为那些小动物伙伴做了一片墓地,有20多个墓碑。然后这孩子认识各种可以做果酱的浆果,他们家他和爷爷奶奶做果酱都是自己采来的浆果,我就特别羡慕。事情已经过去十五六年了吧,那个孩子现在已经二十多岁了。但是当时的情形还是让我特别羡慕。我觉得中国的孩子没有这种幸运,可以从小向自然学习。”(南方日报记者 陈祥蕉)

【编辑:宋宇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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