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皇权也有制约力量

　　侯虹斌/文

　　·以史为剑·

　　比较开明的宋仁宗，整天被言官们追着骂，包拯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他也不敢擦

　　都知道中国的古代史就是一部专制史。的确也是，皇权至上嘛。但即便如此，实际上只有极少的皇帝能够不受制约。汉武帝那么剽悍，他也不得不重用他讨厌的田蚡，这是受制于王太后的外戚势力；汉元帝昏庸，可一到日食地震，他就不得不下罪己诏，这是服膺于天的道德力量；比较开明的宋仁宗，则整天被言官们追着骂，包拯喷了他一脸唾沫星子他也不敢擦，这是制度赋予言官们的地位。

　　权力完全不受控制的情况，历史上虽然也有，但也是被那个时代的人所警惕、所恐惧的。大家总是设法进行“顶层设计”，保证皇权受到别的力量的牵制。这种牵制，维持了统治集团的稳定和制度的延续。

　　比如说我们所熟知的吕后，终其一生，都不得不受制于刘姓诸侯王及朝中的军功集团的势力，虽然她很残暴，也很专权。在吕后掌权时期，刘氏贵族很害怕她，而她，实际上也是怕刘氏宗亲的，谁的气焰比谁高，谁能灭了谁，一直是未知之数。她想打破刘邦“非刘氏不王，非功臣不侯”的盟约，分封自己的吕氏家族为王、为侯。大臣们和宗亲们不敢得罪她，也不想同意她，就这样一直胶着。

　　有一个不易被察觉的人觉察出了这种对立，渔翁得利了。

　　刘泽，是刘邦的远房堂弟，因为有军功，被封为营陵侯。但他看到有的刘氏被封王，心里就有点小九九了。吕后当政时，他听说一个叫田生的人很厉害，又缺钱，他就送金二百斤给田生祝寿。田生得了钱就溜回自己的老家，两年后，回到了长安，也不去见刘泽，租了个大院子，让自己的儿子去侍奉吕后最信任的大谒者张卿。几个月后，等到时机成熟，田生把张卿请到家里来，满室高档的陈设把张卿给震住了，张卿马上对他刮目相看。

　　田生劝告张卿说：“我看了超过一百座诸侯府啊，全都是高祖时的功臣；而现在的吕氏呢，既有功劳，又和吕太后有亲戚关系，却什么好处也没有。吕太后想让侄子吕产当吕王，但又担心大臣们不同意，不好意思开口。你作为谏官，大臣们都信任你，你应当劝大臣们拥立吕产当王，太后一定很高兴。这样，你不愁没有荣华富贵了。”张卿也是个听风就是雨的主，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回朝之后，他就劝大臣们立吕产为吕王。其实，这一任命并不会受到太多阻碍，因为前一任吕王就是吕产之兄吕台，这个位置曾传到了吕台之子吕嘉手中，现在又到吕产手中而已。

　　太后还是很开心，赏赐了张卿千金。张卿有恩报恩，把其中的一半送给田生。

　　田生不肯收张卿的钱，又劝他说：“现在吕产是封王了，但大臣们不过是迫于形势同意的。如果吕后不赶紧封一个刘氏的皇族为王，那么，大臣们就会觉得不公平，就会没完没了。现在营陵侯刘泽，是皇族，又是大将军，有军功，应该封王。你可以劝吕后，把十多个县分给他封王；刘氏家族觉得势力壮大了，都很高兴，吕氏也会得到平安。”这番话，经张卿转到吕太后耳边，太后也觉得有道理，就把妹妹的女儿嫁给刘泽，并且立刘泽为琅琊王。

　　想想看，如果直接劝吕太后给她本来就极力提防的刘氏再封一个王，她不气得跳起来？

　　实际上，正是有了多方力量的平衡，吕后一朝，虽然危机四伏，但基本是平静的；但当吕后一死，外戚集团的力量大为削弱之后，这种动态平衡就立即被打破，酿成了吕氏之乱。——当然，等政权重新平定下来之后，新的利益集团以及新的利益对峙也形成了，新的制约也出现了。

　　启蒙思想家孟德斯鸠说过，“有权力的人们使用权力一直到遇有界限的地方才休止”，“要防止滥用权力，就必须以权力约束权力。”其实，不用等到18世纪的西方启蒙者们，咱们的历史早就有用权力制约权力的各种实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