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道元三峡散文名篇中“襄陵”被误读多年

　　郦道元《水经注》

　　郦道元《水经注·江水》中关于三峡的一段描写，确为散文名篇，所以人多能诵。但对于“至于夏水襄陵，沿溯阻绝”句中的“襄陵”二字，多年来各选本和教材，一律解释为“漫上丘陵”之意，却属明显误读。

　　“陵”被字释作“丘阜”之意，应该是从《尚书》“荡荡怀山襄陵”一语而来。《尚书》中的“襄陵”为漫上丘阜之意，但不能泥于此而认为《水经注》之“襄陵”也是漫上丘阜。

　　长江三峡，诚如郦道元所云：“两岸连山，略无阙处，重岩迭嶂，隐天蔽日。”然而到过或了解三峡的人都知道，夏季江水上涨时，再涨也绝不会漫上高岸上的山丘。若真是那样，如今的三峡工程便没有多少移民任务而省却一笔巨大投入。

　　“沿溯阻绝”说夏季涨水时，上下船只不复敢行。若是水已漫上岸上的山丘了，哪还谈什么行船呢，更何谈“或王命急宣，有时朝发白帝，暮到江陵，其间千二百里，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

　　其实，“陵”字除表“丘阜”一义外，还有“上升”之意，如张衡《西京赋》中“陵峦超壑”、“陵重巘”之“陵”字，便是说上升，《文选》即注曰：“犹升也。”此外，《左传·成公二年》有“齐侯亲鼓，士陵城……”；郭璞《游仙诗》有“临源挹清波，陵冈掇丹荑”；《晋书·李充传》有“狡兔陵冈，游鱼遁川”。“陵”皆为上升，谓升登城上或山冈。

　　古籍中“陵”有时又与“凌”通用，“凌云”、“凌虚”又作“陵云”、“陵虚”，如《三国志·魏志·诸葛亮传》“自投死地，勇气陵云”、《法言义疏》有“飘飘然有陵云之志”、《开元天宝遗事》“丈夫有陵云盖世之志”、曹植《七启》有“华阁缘云，飞陛陵虚”、张协《七命》“无陵虚之巢”、张文琮《咏桥》“星文遥泻汉，虹势迥陵虚”。此数处之“陵”，亦皆上升之意。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郦道元《水经注·江水》还有一处用到“陵”字：“有一白鹿，陵峭登崖，乘岩而上。”此“陵”与“登”互文，分明指跃登。《水经注·河水》不但也以“陵”指上升，而且也是指水漫上堤岸：“河断之日，水奋势激，波陵冒堤。”

　　据上可知，郦道元三峡散文名篇中的“襄陵”，竟被误读多年。《水经注》“襄陵”之“陵”字，是“上涨”，而不是“丘阜”。　　□马斗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