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敬迈写《欧阳海之歌》：28天写出30万字(图)(2)

　　学生有了零花钱，就赶紧去少儿书店买《欧阳海之歌》，还摘抄书中描写时令景物的美妙句子做范文。有一天，有个女孩买了一本《欧阳海之歌》，她经常在午睡的时候偷着读，结果被老师没收了。这个女孩就是如今的中国作家协会主席铁凝。看过这本书的人，后来成为作家的特别多。

　　《欧阳海之歌》轰动全国，金敬迈可谓一夜成名，大红大紫。书越印越多，越来越受欢迎。有个领导担心了，查查看，《欧阳海之歌》到底印了多少？可不能超过《毛选》呀！那是要犯大错误的。查的结果，好像印了两三千万册，他才松了一口气。

　　进京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负责人”

　　1967年4月初，金敬迈接到总政通知，要他立即赶到北京。火车太拥挤，部队派了7个战士把他送上火车软卧车厢。金敬迈进京了，住在广安门招待所。

　　1967年5月1日，毛泽东、林彪在天安门城楼接见了金敬迈。毛主席说：“金敬迈，你是我们的大作家”。金敬迈回忆，当时有报纸刊登名单，给他的头衔是“中国人民解放军负责人”。金敬迈回到驻地，看到一幅大标语：“热烈欢呼伟大领袖毛主席和亲密战友林副统帅接见我们的亲密战友金敬迈。 ”

　　金敬迈说：“一切都像演戏一样。我成为庆祝五一文化活动的负责人；不久，我又兼任《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25周年纪念文章的定稿人；又不久，我以解放军负责人的身份上了天安门；再不久，我成了中央文革文艺组的实际负责人。 ”

　　1967年5月23日，戚本禹宣布全国文艺口由金敬迈负责，原来的文化部归他管，并要金敬迈讲话。金敬迈想，我连小班长都没有当过，怎么作领导讲话呢？金敬迈只好念了几段《毛主席语录》：“我们应当相信群众，我们应当相信党，这是两条根本的原理。 ”

　　文艺口要点名批判修正主义黑线人物，点了十几个老干部的名字，要负责人金敬迈圈定。金敬迈凭着朴素的军人感情，划掉了肖望东、刘白羽等军人出身的老领导的名字。文化部有四个造反派争相要金敬迈支持他们。金敬迈说：“你们谁先做自我批评的，我就支持谁”。

　　天大的罪名莫须有

　　金敬迈当了123天京城大官，惊喜、惊恐、惊惶。到中央文革主管文艺口以后，他是夹着尾巴做人，见谁都先敬礼。凡是去见人，他总是隔着老远就下车，步行前往，决不屁股冒着烟去。可是，中央文革的钓鱼台是个险地。祸从天降，金敬迈怎么也没法躲。两项罪名很大，“收集中央领导同志黑材料”和“趁主席南巡时，阴谋进行绑架”。

　　先说第一项罪名 “收集中央领导同志黑材料”的由来，1967年6月，红卫兵要在电影资料馆里翻旧报纸、旧杂志，查找那些登过“悔过书”的叛徒。资料馆里一位同事很敏感，建议馆里把上世纪三十年代有关蓝苹的电影资料收上来。结果金敬迈好心去请示戚本禹怎么办时，让江青撞了正着，她当即发了一通脾气：“收什么，收什么？你们让它扩散嘛，扩散嘛！ ”

　　第二项罪名 “策划绑架毛主席”更加悬乎。1967年8月11日，代总参谋长杨成武的秘书说：“空军有飞机试飞广州，你不是说要回去拿东西吗？可以和空军政委余立金联系。”于是，金敬迈就坐飞机去了佛山。离奇故事就编出来了，这一天，杨成武、余立金、傅崇碧派了一架专机送金敬迈去南方。同一天，毛泽东正好离开湖北到湖南，为什么没有继续南下呢？因为已发现了金敬迈的阴谋。金敬迈准备毛主席一到南方，就动用他的策应部队、秘密电台和敢死队，在那里负责绑架毛主席。

　　就这样，金敬迈被投入监狱。可是也怪，“犯人”总归要交代问题，每当金敬迈要交代收集黑材料情况，还没有说出人名时候，专案组就紧张地打住：“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不让说出江青的名字，这是天大的忌讳，谁听了，谁就是下一个扩散的“犯人”。

　　都是《欧阳海之歌》惹的祸

　　人倒霉了，书也遭到猜疑。《欧阳海之歌》书名是郭沫若亲笔题写的。在“怀疑一切”的日子里，有传言，翻过封面背面看，郭沫若写的反过来的“海”字，竟然隐藏着“反毛泽东”的字样，一时闹得沸沸扬扬。红卫兵甚至寻到郭沫若后海住所，勒令他必须老实交代罪行。

　　郭沫若急于申辩，写了一首《水调歌头》：“海字生纠葛，穿凿费深心。堪笑白云苍狗，闹市中出虎，朱色看成蓝。革命热情也，我亦受之甘。 ”大文豪对牵强附会也惊慌失措。

　　更有人说该书封面中，汕头美术师唐大禧雕塑的欧阳海拦惊马塑像中有反动图案。有组织发了《告全国万分火急书》：“请看具体内容：1、整个图形是中国地图，但缺少台湾省；2、马屁股和马身上是一个法西斯狗头；3、欧阳海的头上有一把刺刀插向首都北京；4、马的后面是一条毒蛇；5、在皮带扣上有蒋介石；6、有一个所谓的美女趴在欧阳海的身上。希望革命群众继续揭露其反动问题，并限新华书店在48小时内向买《欧阳海之歌》的群众发出通知，全部撕掉、销毁这张封面。限令出版社在五天内印发新的《欧阳海之歌》的封面，并发给买《欧阳海之歌》的群众。 ”

　　不少人半信半疑，杯弓蛇影，对着光线，翻来覆去看《欧阳海之歌》的封面，希望还能发现一些荒诞离奇的3东西。

　　看到邮票就知道老迈活着

　　1975年5月19日，监狱里的人找金敬迈，说话从来没有这么和气过：“经过毛主席、党中央批准，决定释放金敬迈，到农场劳动。根据劳动表现，分配适当工作”。金敬迈一再说：“没听清楚。”那人耐心地说了多遍。

　　金敬迈走出监狱的时候，突然感到，外面是好大的月亮好大的天。金敬迈到了河南许昌部队农场，同行的还有他在文艺口的副手、《野火春风斗古城》作者李英儒。他们一起去农场劳动改造。金敬迈想给多年来不知道他死活的家里报个信。他从《红旗》杂志里翻出夹着的一枚《毛泽东去安源》邮票，把信寄到了广州。

　　金敬迈的妻子一看到贴着《毛泽东去安源》邮票的信，马上惊喜万分，“老迈活着”。

　　这张邮票正是她在金敬迈去北京的时候夹放进去的。

　　1976年10月，金敬迈回到广州。江青和他“交换场地”，进了秦城监狱。可是金敬迈没有平反。有人推脱说，金敬迈反江青的时候，江青还没有成为“四人帮”。

　　邓小平在1978年发话了：“像金敬迈那样受江青迫害的人还不平反，你们广州军区还要不要揭开盖子。 ”在广州军区司令部大礼堂，司令员许世友宣布给金敬迈彻底平反。

　　1979年，中国广西边境，对越自卫反击战出征队伍中，有一个老兵金敬迈自告奋勇上前线，一直打到越南谅山。他要以行动证明自己是个不怕死的战士，关键时刻，脸不变色心不跳。战场归来之后，他写了一个剧本《铁甲008》，描写英雄坦克兵冲锋陷阵、所向披靡、为大部队开路的故事，拍成了电影。老迈戏言：我死去活来过，所以刀枪不入。　　■冯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