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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鲁中两千余群众被安全转移 26名战士牺牲

2014年04月28日 10:09 来源:解放军报 参与互动(0)

  军人即便远离烽火岁月,偶尔窥见时光尘埃湮没的战争遗痕,内心仍不禁血脉贲张。此刻,徜徉于双堆集的乡野阡陌,逶迤的浍河堤埂上车辙如织,我仿佛正嗅吸着淮海战役硝烟荡去后渐远渐浓的岁月沉香。

  1948年12月14日那个残阳如血的黄昏,鲁中南纵队139团连长孟庆友接到急令,赶在总攻前星夜转移湖心洲的两千余滞留群众。当他划着一叶舢板登上湖心洲时,恍如闪入一座幽静谷地,清溪,碧树,茅舍,还有一群守望家园的妇孺老人。孟庆友没想到,炮火硝烟的阴霾下竟然还残留着这样一方净土。

  然而,瞬间充盈胸腔的却是沉沉担忧。决战在即,敌机频繁地从阵地上空掠过,对包围圈外围实施地毯式轰炸。蛰隐于茂林间的乡亲们无疑正陷入险境。

  孟庆友曾是铁道游击队的老战士。此刻,他脑海中倏然浮现南下行军的奇特阵容,部队4路纵队踩着地边沟沿行进,丈余宽的土路则让给了小推车组成的支前车队。距双堆集仅10公里的陈集总兵站,粮食和弹药堆积如山,而支前推车宛如滚滚洪流,仍在源源不断地涌向这个担负7个纵队物资供给的保障中枢。那一霎,孟庆友心底不禁升起一股胜券在握的快意。而此刻悬挂他心头的却是,浩大支前队伍中的精壮汉子和青皮小伙,或许就有数百上千人就是从这样的村落中走出的,他们对这里降临的险厄浑然不知。临危受命,解救支前战友亲人于危难的重任,别无选择地压到这个战斗连队肩上。

  “啪”,一声冷枪从黑暗中传来,在寂静的密林中如同惊雷。毕竟是一场从未经历过的战斗,孟庆友将目光投向黑黢黢的河床,夜幕下的浍河静若处子,但于残酷的战争环境下,微弱星光投射莽莽雪野非但没有丝毫诗意,反而折映出几分鬼魅的恐怖。思绪如电光石火般一闪,孟庆友心底顿时有了计策,荒野与河流从未给一支军队预留过道路。他简洁地向几个排长下达了命令,不到半小时,散开的队伍重新聚集到他身后,战斗准备就绪,就在那一瞬,孟庆友踏着松软的河床走到齐肩深的河中央,身后是一列无声但步履坚实的战士。这个寒冽浸骨的子夜,一座肩扛手擎门板、床板构筑的浮桥,在百米宽的河床上开辟出一条神奇的生命通道。

  随着低沉的命令,扶老携幼的乡亲们步履蹒跚地踏上浮桥走向对岸。岸堤下十多辆牛拉平板车排成一长溜,每辆车只待坐满转移群众,便迅疾由战士牵引闪入密林。这场无声战斗起初静默而井然,然而就在转移队伍行进过半时突然发生意外,一个老大娘脚底一滑跌入河水中,惊呼声和落水的“扑通”声打破了黑夜的沉寂。敌人阵地上霎时飞出数串照明弹,夜幕下的河道被照耀得形同白昼,数挺机枪的如瀑弹雨也随即泻向浮桥。

  几乎就在同时,我军埋伏在河堤坟包间的6挺机枪也喷出炽烈的火舌,敌人的火力瞬间被压制下去。但零星枪弹仍在不停地飞窜,对射弹流的尾焰在浮桥上空织起一片诡谲的火网。转移队伍由蹑手蹑脚转为小步快跑,而擎举门板的战士面临的威胁不仅仅是飞窜的流弹,更多在于冰冷刺骨的河水浸泡,加之承受巨大负载和剧烈颤动,让他们体能负荷、热能消耗达到了极限。然而,这一切都被一种铁一般的意志默默支撑着。终于,两千多名群众毫发无损地安全转移,而六连在创造奇迹中所付出的代价,则是26名战士英勇牺牲,他们有的在敌人机枪扫射中倒下,有的则在寒冽河水浸泡中昏厥沉入湍流再没露头。

  孟庆友在敌人机枪扫射中左臂挂彩,他只是让卫生员简单地用绷带扎紧止血,仍然坚持用右肩扛托浮桥坚守。就在最后一辆牛车驶离河堤的刹那,总攻的红色信号弹腾空而起,浍河北岸群炮齐鸣,敌人阵地顿时陷入火海,瞬间炮火停息,取而代之的是此起彼落的冲锋号旋律。孟庆友一挥驳壳枪,带领减员的连队再次杀入敌阵。

  只是孟庆友没想到,就在清剿零星残敌中,他会遭遇到惊心动魄的一幕。在临近黄维指挥部的旷野上,4米多宽、3米多深的黄沟渠静静横亘着,成为一道辎重装备无法跨越的天然堑壕。然而就在此刻,这条横亘千年的沟渠却有两处赫然填满阵亡蒋军的尸体,表层残存着汽车和坦克碾压的痕迹,由于不堪重力挤压,许多尸体已严重变形,惨不忍睹。

  那一刻,都是刀尖舔血的硬汉子,孟庆友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如此作孽,岂有不败之理!”说话间已是破晓时分,东方地平线上的鱼肚白骤然漫洇出一抹橘红,一轮红日即将喷薄而出。潮涌般的小推车和担架队从他身边穿梭而过,满目疮痍的泥泞旷野被碾踏出一条条辙印如织的通衢,直向那缕迸射的金色光芒延伸。其实,这一瞬正是淮海战役的巅峰时刻,就在距孟庆友不到千米的西北方向,一场小战斗正在验证他这句随口蹦出的气话,黄维乘坐的坦克慌不择路中陷入炮弹坑,骄纵而不可一世的中将兵团司令官束手就擒。

  我伫立在当年孟庆友排兵布阵的浍河岸堤上,诗意地遥想当年惊心动魄的人桥之渡。66年滔滔河水的冲刷,当年勇士们历寒涉水的足印已荡然无存,只是那油画般凝重而晶亮的记忆,永远烙印在这片热血浸染的土地上。

  而我仍在痴迷地思辨着车辙。因为那是战争留给岁月的一道记忆刻痕:整个淮海战役中,人民群众共出动民工543万人,各种运输车88万辆,筹运粮食9.6亿斤……我想到,岁隔一个多甲子后,当年穿梭于战火硝烟中的小推车,无疑早已被抽象铸成一座标志性的战争丰碑。这些普通的生产工具,因为承载着人民群众对新天地的无畏选择而被赋予了神圣与伟大。我更想到,时光如水,物质概念的辙印即便再深再长,终究无法绕过岁月的冲刷与涤荡,最终都会归于尘埃的原态。只是我们的认知已上升到理性层面,遍布淮北原野的车辙遗痕,早已烙进史册,更成为毛泽东“战争的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伟大论断重要的思想源泉和理论培基。

  推车、牛车、马车……我激情难抑地朝着历史的源头追溯。1920年2月中旬,“咯吱、咯吱……”一辆骡车缓缓驶出笼罩着春节气氛的北京城,先向南达廊坊,再向东折向天津。车上,两位世纪伟人并排而坐,李大钊对陈独秀说:“我着手在北平作建党的准备,你在上海作建党的准备。”历史终将这个笼罩险厄与神秘气息的瞬间,浓墨重彩地定格在辉煌史册的扉页上。而独轮推车、双轮牛车、四轮马车,作为农业中国人民战争的时代标记,其辉煌无疑已随历史的跨越而终结。然而,其精神特质却鲜亮而强劲地流淌在中华民族的血液传承中,今天我们坚持党的群众路线的理论,何尝不正是这一文化理念的发扬与延续!

  战争,有时会是一把神奇的犁铧,给天地带来一番翻新,把浮尘腐叶埋入地下,让滋养生命的沃土直面阳光,那一道道犁沟便于此排成了史诗。读解这束车辙铺筑的瑰丽诗行,当成为我们生命永恒的自觉和渴求,因为那里蕴藏着历久弥新的沉香。章熙建

【编辑:刘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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