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原真实的余秀华：看自己朗诵视频笑得东倒西歪

　　多年以后，余秀华将会回想起这几个月发生在她身上翻天覆地的变化：每天占据媒体的头条，推掉无数活动的邀请，笑看网友的各种评论。

　　余秀华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红人，因为她写下《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等在微信上刷屏的诗作，这位湖北女诗人华如今成为文人墨客茶余饭后的谈资。在“狂轰滥炸”中，她的生活发生了什么改变？成都商报记者昨日到余秀华家中探访，和她吃饭、聊天，近距离看到一个真实的余秀华。

　　余秀华的家在湖北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在路的尽头一座四合院，院子大门内，早上九时许，余秀华起床不久，一个人站在院落，看起来比照片显得更加瘦小，看到记者后，她笑着很和善地打招呼，并拉着记者的手，进屋聊天，瞬间就熟络起来。她一直说自己双重性格，有时脾气很不好要发火，看得出来，昨日她心情大好。

　　余秀华平日和父母一起住，父母是村里的保洁员，昨日是周六，一大早去集市上给余秀华买新衣服，她说：“每个人都觉得我总是穿那件大红色羽绒服，也该换一件了。”她身旁的桌上杂乱放着很多不知名的诗人寄来的诗集和约稿信，这些都是在她成名后寄来的。

　　余秀华书柜中的书并不多，除了保罗·策兰诗选等寥寥几本诗集，其它都是翻烂了的字典，小说堆里有余华的《活着》，记者随口问：“你喜欢看余华的书？”“当然，谁让我的名字比他的名字多一个字呢。”虽然说话有点含糊不清，她头脑毫不含糊。记者问她会写古体诗吗？她立即说：“我写个屁，平仄都不认识。”谈到喜欢读哪位诗人的作品，她总是说，“看我博客吧。”她喜欢在博客和QQ与人沟通，她迷恋文字组合出的味道，她有一个自己的诗人朋友圈，过去他们总是跟她畅聊，而现在他们和她疏远了。余秀华说因为自己红了后别人也许更不好联系她了。她转过身打开电脑，开始用左手的一根拇指敲打键盘，她点开了博客，迅速扫瞄着网友的几十条留言，其中有很多是杂志和出版社的约稿，她自言自语说：“人红还是有点好处嘛。”接着，她又点开了一些博客文章看网友对她的评论，褒贬不一，她都要仔细看一遍。就这样，早上时光很快过了一大半。记者问她觉得这些文章写得如何，她淡淡回复：“还可以，这些人真无聊。”她说这些评论不关她的事情，她只看写得好不好而已。然后她进入其它页面，开始读雷平阳的诗《尘土》，一字一字，读了许久若有所思，死死盯住屏幕，记者叫她，她似乎才缓过劲来，丝毫不掩饰对这些诗歌的喜爱，“非常喜欢。”

　　余秀华看了一会儿网帖，突然恍然大悟记者的存在，回头笑嘻嘻地说：“我放歌给你听，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掏出手机，她一边听，她一边仰面大笑，“哈哈，是Rap ，听起来很过瘾啊！”还跟着哼起来。当听到“I love you baby”时，她用蹩脚的英文高声朗读,高兴得不断地重复。

　　听完歌，她又开始用手机浏览前段时间媒体对自己的报道，看着自己朗诵的视频，笑得东倒西歪。她说：“我的声音好难听，平时都还好。”她严肃地盯住自己说：“太丑了这个余秀华。”

　　中午12点，她的父母从集市上买菜回家，给余秀华带来一件黄色的羽绒服。“秀华，花一百多买了一件！”她高兴得飞奔过去接着，她妈妈耐心地帮她披上，扣扣子，拉拉链，她就像一个小姑娘，“太短了吧。”她妈妈说不短，她低着头左看看右看看，怕不妥，冲进另一间房间，衣柜门上有一面穿衣镜，她歪着头，愣愣看了好一会，终于觉得不错。

　　这几天，村民遇到余秀华父母总会问：“秀华北京回来啦？书出来了吗？”还会开玩笑似的叫她余主席，余秀华说，钟祥市作协副主席完全是虚职，“又不坐班又不发工资，而且有十几个副主席呢！”问及传拍电影一事，她说全是子虚乌有。

　　成名后，活动邀约多了，过两天北京有一场她推掉了，余秀华说，最近总是有人送保险给她，她觉得这些人心怀不轨，真正的意图是想请她参加活动，她不想去，随后她说马上要去参加《鲁豫有约》，记者问为何答应去，她竖着拇指说：“这个牛啊！”

　　余秀华思维清晰，经常反讽或者巧妙绕开话题，如果要恶作剧了，她就会露出像孩子一样狡黠的目光笑，即使是18岁孩子的妈，依然像个姑娘，只有在儿子面前才显得“成熟”。父母也由着她，宠着她，她因为身体原因不能承担过重的农活，家务也由她的母亲代劳了，她大部分时候都睡睡懒觉，泡在网上聊天看诗。

　　昨日因为记者的到来，热情好客的余秀华一家饭桌上多了几道菜，余秀华不停感叹这顿饭尤为好吃。正吃饭间隙，余秀华家里来客人了，当地宣传部的工作人员带领着新华社记者，这位工作人员是熟人，她看到就丢下碗筷招呼他，大声叫他帅哥，她妈说：“你咋不叫老师？”余秀华很倔强，“不能怪我，错在他长成那样。”

　　午饭后的几个小时，记者和她面对面坐着，她家院落里暖暖的太阳光洒下来，她泡了一壶菊花茶放在脚边，聊着是否喜欢海子的诗，当记者谈到，一些诗人是为了给内心的痛苦找到一个出口而写诗歌，便有了以下的对话：

　　余秀华：废话，不痛苦谁会写诗啊。

　　记者：你为何痛苦？

　　余秀华：你在乎什么就痛苦什么。

　　记者：那你在乎什么呢？

　　余秀华：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

　　记者：什么欲望？

　　余秀华没有回答，她打了一个哈欠，就趴在前面的椅背上睡着了。院子中母鸡被太阳晒得焦躁地走来走去，树上的鸟窝被风吹得摇摇晃晃，这个场景像极了她的诗：“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那，余秀华内心的雪是什么？

　　余秀华成名轨迹

　　■1976年，生于湖北钟祥，出生时因倒产缺氧引发脑瘫，行动略有不便，但生活能自理，1995年结婚，其夫常年在外打工，生有一子名紫桐，目前在武汉念大学。

　　■2014年9月，余秀华的作品被《诗刊》发表，然后又在《诗刊》微博和微信平台推出，掀起转载热潮。

　　■2014年12月，《诗刊》策划了包括余秀华在内的五位诗人的朗诵会，在中国人民大学举办，引起各大媒体关注，余秀华走入大众视野。

　　■2015年1月，湖南文艺出版社和广西师大出版社宣布出版余秀华的诗集《摇摇晃晃的人间》以及《月光落在左手上》。

　　■2015年1月28日，余秀华当选钟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

成都商报记者 陈谋 湖北钟祥摄影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