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论：方方又一次给了作协刮骨疗伤的契机

　　林波(成都晚报评论员)

　　如果我们不能从制度体系进行更深刻的反思和建设，其实我们是在又一次浪费方方拍案而起的绝决和勇气。

　　文学成为社交媒体的话题或者媒体的焦点，很多时候和文学无关。上一次大家谈论诗歌，是那首让余秀华一夜成名的诗歌《穿过半个中国去睡你》有一个神一般的标题，以及农民身份和“脑瘫”这些关键词。这一次是因为方方在个人微博及微信公号上发表《我的质疑书》一文，不仅爆出T诗人火爆的威胁短信，更曝光其给省作协原直管领导行贿210万元，这些“猛料”让方方的质疑迅速被公众和媒体关注。

　　这可能正是文学的尴尬，如果不是文学以这样生猛的方式闯入公众的视野，这个圈子里的事，无论是作品还是八卦，其实都更像是他们的自言自语或者自娱自乐。

　　所以，方方罕见的执拗姿态，就带有了强烈的黑色幽默的味道，在公众都普遍对作家们的作品(其对时代的洞察、文化的担当以及文学本身创造和活力的匮乏等)的失望和漠视的语境之下，一个诗人巨额行赌作协人士得鲁奖和评职称，荒诞色彩也更加浓烈。而方方的质疑，也就有了行为艺术的意味和张力。就如媒体人张丰的观点，“她的认真和坚持，也让人尊重。这是80年代文学青年纯洁心灵的剩余，从某种程度上说也值得珍惜。但是，从另一角度看，《我的质疑书》不过是对作协这种体制的捍卫和挽留。方方作为湖北省作协主席，对保持作协的声誉进行着最后的努力，这是一种唐吉柯德式的反抗，它本质上是荒诞的。方方或许可以让T诗人得到应有的惩罚，但是要挽救作协，却注定很难成功。”

　　相信只要有比如纪委等部门的介入，方方的质疑获得更有说服力的回应，实该不是太难的事情，但方方用这种近乎不留退路的方式，仅仅解决一个文学圈内的“评奖评级腐败”个案，而我们不能从制度体系进行更深刻的反思和建设，其实我们是在又一次浪费方方拍案而起的绝决和勇气。这也不是方方第一次对文坛内部“暗箱操作”公开质疑。此前，她还曾公开质疑柳忠秧为鲁迅文学奖“跑奖”——这本应成为作协刮骨疗伤的一个个契机。

　　我们必须追问的是，文学圈还藏着多少密秘？在这个被公众和媒体日渐忽略的圈子里，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态？如果方方的检举属实，那么这个体系内又存在一条什么样的利益链？如果鲁奖的评选真的有黑幕存在，那么在几次评选引发争议之后，评奖体系又有什么样的改良？

　　而从文化的角度反思，给作家评级和作家热衷于评级，这可能正是文学走向衰败的深层原因。文学应该代表人类理性和感性的尺度，当作家们用莽汉的方式粗鲁地表达意见，以市侩的方式算计职称，他们的作品也就离文学渐行渐远。对此，二月河批评道，“ 文学的在各个领域都有官气，我们作协内部也有这个问题，都官场化了。一问在哪里担任作协主席，马上就问，什么级别？可以套到副厅、副处、还是科级？这可以说是一种文化的悲哀。把官员位分摆得太重，是很危险的事情。我们社会应该摒弃。”

　　中国的作家们应该读过卡夫卡，也应该对这件事了然于胸： 卡夫卡是一位勤奋的业余作家，但他对自己的作品要求十分严苛，生前只发表了极少的一部分。他在遗嘱中要求挚友马克斯·布洛德销毁他所有未发表过的手稿并永不再版已发表的作品，但布洛德违背了他的遗愿，才让他的作品流存于世——一个作家被世人尊重和重视的原因只有两个，他为谁而写？他写得怎么样？而于获奖和级别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