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声表演艺术家苏文茂去世 病中曾称还想再上舞台

　　渤海早报记者 杨扬 杜琳

　　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一代文哏大师苏文茂，昨天12时23分在津去世，享年86岁。苏文茂以“文哏”见长，是我国相声“文哏”艺术最杰出的代表人物，将相声“文哏”艺术推上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不仅在相声界有着崇高的威望，更备受观众的热爱和尊敬。

　　家人哀悼慈父

　　瘫坐轮椅，他想照照镜子

　　昨天下午，渤海早报记者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往苏文茂先生家中。走进苏家，记者看见家属正在布置灵堂，苏文茂弟子、相声名家刘俊杰正在跟中华曲艺学会副会长、曲艺作家孙福海一起商量先生后事。苏文茂先生有三子两女，其中定居美国的一个儿子和两个女儿都已飞回国内，全家人一起送走了慈父。刚从美国赶回的长女苏明娟告诉渤海早报记者，苏文茂先生4月24日住进医院，26日病情转危，最终心脏衰竭，离开了人世。“2009年爸爸在美国住了4个月，非要回国，因为10月份的央视相声大赛他是评委。”苏明娟说，“从北京到天津的路上，爸爸突发中风，送医急救发现是脑梗，在北京301医院做了三个支架，从此身体大不如前。前些年他又犯了病，半身瘫痪，卧床至今3年了。”苏明娟红着眼圈回忆，父亲去世前，家人给他洗了个澡，“他坐在轮椅上，跟我们说，他想照照镜子，还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一辈子都在意自己在观众面前的形象。我曾经问过他，爸爸您现在虽然病在床上，但是不是还想再上舞台，跟观众说句话？他说：‘太想了，但是我现在形象不好，不能去见观众，否则是不尊重人的。’这句话我记忆犹新。”

　　昨天，苏文茂先生的许多弟子、后辈都陆续赶去吊唁。著名曲艺理论家薛宝琨曾为苏文茂先生的多本书作序，由于身体不便，他无法赶到苏家，特地打电话给孙福海，嘱托他替自己给苏文茂先生鞠躬致哀。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姜昆也发来了短信：“一代相声艺术表演大家，‘文哏巨匠’苏文茂老师12时23分在天津仙逝。悲痛万分，唏嘘不已！昨天晚上已经得知他生命垂危，夜不能寐。今晨5时30分发信息还为他祈祷，然无力回天，还是听到大师辞世的噩耗。让我们痛悼敬爱的前辈，继承他未竟的事业，把相声作品抓上去，振兴曲艺！同仁们共同努力！苏文茂老师千古！”

　　由于部分亲属尚在回津途中，还有许多外地相声同行要赶到天津送苏文茂先生最后一程，家人初定苏文茂先生的遗体告别仪式于本月9日10时在天津市第一殡仪馆（北仓）举行。

　　徒弟依依不舍

　　剔除糟粕，化腐朽为神奇

　　苏文茂先生的离去，带给他的家人无限悲伤，也令他的弟子们悲恸不已。

　　苏文茂先生有赵伟洲、武福星、郭新、吉马、刘俊杰、黄蕴成、苏世杰、崔金泉、宋德全等9个入室弟子，其中刘俊杰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刘俊杰告诉渤海早报记者，他1972年拜苏文茂先生为师，当时评剧名家小花玉兰看到他演的节目，很是欣赏，就把他推荐给苏文茂先生。拜师后，刘俊杰一直跟在苏文茂先生身边，无论艺术还是为人，都受到巨大影响。“师父毕生坚持‘文哏’，走了一条非常艰难的艺术道路。他使包袱宁缺毋滥，一个包袱再响，如果俗了，他宁可不要。他对艺术严谨，做人更严谨，对徒弟的要求也非常严格。有时候我们登台表演，他在台下听，演完他会纠正，‘这个不许说，影响不好’。”刘俊杰特别佩服师父的一“绝”，就是对传统节目“化腐朽为神奇”的能耐，“比如《批三国》，原来的段子里有很多臭包袱，但经过他的改编整理，以崭新的面貌呈现在舞台上，流传到现在。再比如《论捧逗》，也是老活改的，他把很多糟粕都剔掉，赋予新的生命。他的一些节目，别人演不了。现在大家也都演传统相声，但很少有人演《批三国》，拿不动！”师父的离去，让刘俊杰心里特别难受，他双眼布满血丝，忍着悲痛处理苏文茂先生的后事。

　　二徒武福星昨天一早从海南赶到了天津。“师父离开我们了，我们非常怀念他。我们失去了一个好恩师，观众失去了一个好演员，我们大家失去了一个人民艺术家。虽然我在东北，退休以后到了海南，但是跟师父的情感没有因为距离拉大。我是1961年拜师的，到现在50多年，师父的每句话对我在艺术的发展上都有指导作用。”武福星说着说着流下了眼泪。

　　再传弟子忆师爷

　　先生是我心中的楷模

　　冯阳是相声名家刘俊杰的亲传弟子，也是苏文茂的再传弟子。在接受渤海早报记者采访时，他正在苏文茂的家中紧张地处理各方事务。“记得最初和先生接触是2006年到2007年间，我所在的九河相声队经常举办各种活动，会邀请师爷参加。那时候虽然我没向刘俊杰老师正式拜师，但一直仰慕师爷的艺术和修为，因此只要有活动邀请了师爷，我都亲自开车去接，这个习惯一直延续了多年。”虽然晚年身体欠佳，但苏文茂先生一直关注着弟子们和再传弟子们的成长。除了生活中的点滴照顾，冯阳也有幸得到过苏文茂在相声艺术上的一些点拨。每当师爷给“说活”的时候，冯阳都会让妻子珍而重之地录成视频，并且拿回家反复观看，生怕漏掉师爷一点点的教诲精华。出于敬重，2010年冯阳的婚礼请了苏文茂先生作为证婚人，而苏老也高兴地在婚礼上亲口承认了他“再传弟子”的身份，这让他感到无比感激与自豪。

　　在冯阳眼中，师爷苏文茂有着老一辈艺术家独有的谦逊、平和、与世无争的风度。据冯阳回忆，一次他与师父师爷一同参加某位相声前辈的收徒仪式，半路上，年轻气盛的冯阳闹了点小情绪，“师爷说一会儿到了地方，咱们爷儿仨一块过去，当时我有些不高兴，就说我不想去。师爷问我为什么，我说这一去看到的又是给我们‘收大辈儿’，可这几位徒弟的岁数都跟我们差不多啊，我心里不服气。当时师爷就教育我说你不可以这样，‘人家收徒是给相声这门艺术添枝加叶，是好事。要是有一天师爷收徒和你们岁数差不多，到时你们心里再有意见可以直接提出来，咱们可以好好商量嘛。’”

　　一次在聊到相声时，苏文茂先生提起不久前曾经在央视看过一段冯阳的作品《新对联》。冯阳赶紧向师爷求教有何不足，“师爷说，你这‘活’使得随我，接着又说但师爷年轻时也不是这样老气横秋，你们年轻人的新作品里不仅要有文化内涵，继承文哏的衣钵，更要有年轻人的朝气和活泼劲儿，才能称之为好作品。”

　　晚年的苏文茂非常注意小节和卫生，据冯阳回忆，晚年的苏文茂一直随身携带着两个烟盒：“一个是有烟的烟盒，一个是没有烟的空盒。先生有咳嗽痰多的病症，那个空盒是吐痰用的，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有污染环境、被别人嫌脏的状况发生。”而且苏文茂先生从来不会因自己辈分高、资历老而“耍大牌”：“无论见到怎样的小字辈，先生都会主动和年轻人们握手交谈。先生最让我感动的一句话，是某次在闲聊中他突然感叹：你们几个孩子跟师爷认识得晚了一些，要是早几年认识你们，我还能健健康康地多陪你们几年。师爷是我心目中相声艺术的楷模。”

　　为人作艺都干净

　　破例过了一次生日

　　中华曲艺学会副会长、曲艺作家孙福海昨天下午一到苏家，就忙着为苏文茂先生的后事出谋划策，水都顾不上喝一口。百忙之中，他接受渤海早报记者采访，说起苏文茂先生的生平、艺术和为人，感慨万千。他提到，苏文茂先生在其师父于1953年在朝鲜战场牺牲后，就立志要当一名人民艺术家，曾两次赴朝鲜慰问人民志愿军。“苏文茂先生是天津市曲艺团提出‘说新唱新’的第一人，也是主动提出深入生活的第一人，曾在副食店当售货员，真心实意地站柜台，创作出《光复道上红旗飘》《美名远扬》等一批脍炙人口的新作品。”在孙福海看来，苏文茂先生的作品在塑造、突出人物形象方面，是“文哏”的代表，如《批三国》中的苏批、《论捧逗》中的苏论、《文章会》里的苏大学士、《新局长到来》的苏大秘等等人物，无不活灵活现，被人们津津乐道。“文哏”之“文”，在苏文茂先生这里被发扬到极致，孙福海介绍，苏文茂先生提出了“三不演”，不演伦理哏，不演打哏，不演有辱残疾人的哏。“‘文哏’在风格上含蓄隽永、令人回味，在内容上着重突出人物形象，在语言上干净不俗，一副冷面孔，几分书卷气。这些，苏文茂先生都做到了，他是当之无愧的文哏大家。”

　　苏文茂先生的艺术干净，做人也干净。“他从不做广告，也从不为子女家人的事麻烦领导。”孙福海讲了苏文茂先生的一件生前轶事。相声行里从来就有三节两寿拜见师父的规矩，但苏文茂先生从不让徒弟徒孙给自己过生日，“只有一次破例，是崔金泉把自己的收徒仪式选在师父生日那天，苏文茂先生一到场才发现，收徒仪式字幅上还有一句‘暨苏文茂寿日’。当时苏文茂先生说，‘今天例外，因为今天你们收徒给我送了一份厚礼。我个人不重要，相声界的传承最重要。贺寿希望人长寿，我长寿的秘诀就是要后继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