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敖老矣，尚能骂否？

　　周南焱

　　李敖已经沉寂许久了。虽然他还坚持每日更新一条微博，但关注的人有限，激不起大家的兴趣。或许是他不满足于这种平庸，于是忽然跳出来开骂。他痛骂演艺圈是下三烂行业，骂这个行业太现实、太虚荣、太炫耀、太不择手段竞争，演艺人员居然表率群伦，给年轻人带来虚浮的坏影响。这么一骂，李敖终于博得几声叫好，又成了一个话题。可是，这骂声听上去显得无聊，就像挥大棒敲打空气一样徒具姿态而已。

　　百度百科查了一下，原来李敖今年已经80岁了。从前，他的确是一名骂将，批判传统文化弊病，批判台湾当局统治，骂得痛快淋漓，也骂得大快人心。台湾作家中，李敖、柏杨都继承了鲁迅的杂文风骨，笔锋犀利如刀，都是“战士”型的作家，文章一度深受年轻人的热爱，带来了思想上的启蒙。在上世纪90年代初，笔者也嗜读李敖的文章，每每为他快意恩仇的笔触而叹服。

　　屡有惊人之言，也是李敖的习性。然而，近些年来，他的惊人之言不复有昔日的犀利独到，而是令人大跌眼镜。与从前的李敖相比，如今他的言论似乎更像另一个人，更像一个水准不高的网络喷子。从他的言行中，让人更多看到的是一个近乎乡愿工媚的奸猾之辈，背离了其早年我自横刀向天笑的“战士”形象。就说这次骂演艺圈吧，与网络喷子宣泄情绪无二，动辄上升到对整个行业唾骂，观点也是老生常谈，看不到丝毫的睿智。

　　有网友讥刺道，李敖自己难道不是戏子吗？不是一直在使劲表演吗？这话不可一概而论。青年时期的李敖值得钦敬，其言行当然不能简单视为表演。但近些年来的李敖，确实越来越有刻意表演的倾向。素来喜欢站在风口浪尖的李敖，如今其实已经被边缘化，只是心有不甘。几年前在接受采访时，他就自叹，现在他在台湾想骂谁就骂谁、想出书就出书，可是已经抓不到主流媒体了，思想再精彩，可是没有媒体关注。

　　这是李敖的无奈，也是当下知识分子的无奈，知识分子充当大众明星的时代已经过去，现在是娱乐明星当道的时代。李敖认得清时势却耐不住寂寞，故屡有哗众取宠之言。王朔说李敖太自大，表现欲太强，可谓一语中的。李敖也曾言害怕大家把现在的他跟过去比较，恐怕出自真心。人间自古最难见将军白头、美人迟暮，李敖既已老矣，何不隐居名山？再跳将出来取媚主流，骂声无关痛痒，只会惹得晚节不保，何苦来哉。

　　26岁时的李敖曾撰名文《老年人与棒子》，批评有一种老年人在青年时代做过惊天动地的事业，老年落伍于时代后却酸劲儿更大，愈发冥顽不灵。“谁能晚节负初心？死去的哲人的诗句已经替那些好学不倦、守经不变的耄勤之士指出一条危机，我们不惋惜钱谦益、章士钊的老不自爱，我们只惋惜黄梨洲、江亢虎的晚节难全！罗马史家李维曾对西辟奥·阿弗里卡纳斯批评道：他的晚年不及他的早年。环顾国中，有几个可爱的老年人能挡得住这种判决呢？”青年时期李敖的这番浩叹，如今可以原封不动回赠给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