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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英华:追忆恩师郑诵先

2016年07月31日 18:22 来源:北京晚报 参与互动 
学者贾英华新书《杂忆皇城脚下》封面。新世界出版社出版
学者贾英华新书《杂忆皇城脚下》封面。新世界出版社出版

  年轻时,我曾向一代书法大家郑诵先学习书法,虽至今未修成正果,却对我的一生影响极大。

  一九七四年下半年,我患重疴病休在家。为静心养病,遂制订一个作息计划——上午读书、下午习字,晚上学戏。其间,我偶然从同学处借得一本《各种书体源流浅说》,读过后受益匪浅。见著作者乃郑诵先,我遂突发奇想,如能到先生樽前就教岂不是好事?情知无由得见,只得将此梦想搁在心底。谁想,我偶向忘年之交张祺祥提起,谁知他哈哈一笑:“你可能还真有缘,如果你想认识郑先生跟他学书法,我可以当‘媒人’,我跟他有几十年交情了。那可是一位人品正直的大书家!”

  对我欲学书法之事,张祺祥默默记于心内。一九七四年秋季的一天下午,他约我到郑诵先家去认师。张祺祥诚恳地告诉我,前些日子已跟诵老讲过,他起初怎么也不肯应允,谈到最终只说看看人再说,还是碍于我的老面子。

  在月坛北街一幢楼底层北边的单元外,我俩敲响了郑诵先的家门,一位肩披“五四”式围脖的年轻人开门迎进我俩,后来听说这是京剧名家李少春之子。此时,郑诵先正怡然自得斜倚在屋内东北角的躺椅里,见我俩进屋,忙站起身与张祺祥握手。寒暄过后,张祺祥指着郑诵先对我介绍说:这是诵老,然后,又将我向老人作了介绍:“我是来介绍一个小青年,给你做学生,今天拜见你来了。”

  “不用客气,请坐。”郑诵先对我拜师不置可否。此时屋内还有五六位老人,都是他俩熟识多年的京城名流,互相打过招呼,落座后他俩彼此闲聊起来。郑诵先问起张祺祥,你帮尚小云先生整理日记怎样了?张祺祥回答说,正在梳理当中,不过进展挺慢。之后,众人又一起闲谈起诗书画以及社会轶闻。

  一些老人陆续走了,只剩下我和张祺祥陪着郑诵先聊天,随即纳入正题,张祺祥又重提我拜师之事。诵老深思半晌,迟疑地说:“不是我不收……”听到这儿,张祺祥忙拦住话头,“英华可是个老实孩子,病休以后成天在家练字看书,也喜欢诗词。不是我过奖,他可不比一般小青年。”由于张祺祥一再请求,郑诵先只好勉强答应下来。见此,张祺祥面露悦色,起身告辞,“就这样吧,英华你再跟郑先生聊聊,我还有点儿事先走了。”郑诵先临送张祺祥出门之际,扭过头对我说:“其实我倒没什么,如果你愿意学书法,就没事儿常来吧。”

  临走之际,诵老嘱我下次来时带几幅你写的字吧。第二次我来到诵老家时,带去自己“急来抱佛脚”临摹的四幅字——真草隶篆。诵老粗略看了一遍,仅拿起我写的那幅隶书毛主席诗词《为女民兵题照》说,这还稍有点儿意思,其他字体都不要练了,以后你先练隶书,临帖——这是基础。这样能站住,然后才能走——行书,最后才是跑——草书。他对我说,书法实际是一种综合修养,字如其人,别学那么花哨,要打好基础。临出门他叮嘱我,以后尽量别在人多时来,因为聊天浪费时间,年轻人要珍惜光阴练长功,下苦功夫。

  自此,我就常趁人少时去他家请教。我看他时常孤身一人,便用省吃俭用攒下的零钱买了炼乳和麦乳精前去看望。诵老执意不肯,在我再三请求下,他才勉强收下,还一再叮嘱我下不为例。偶然从张祺祥口得知,他时有一子,却从未见过,直到老人逝世多年后,才知其子乃京城大才子郑必坚。

  初次到诵老家学书法,见其书案上摆放着一个大端砚,以为要我为其研墨。哪知他竟自拿出一瓶墨膏放入端砚,兑上水,只用墨块轻轻研了研,便开始铺纸写字。他随手拿起墨膏对我说,如今有这个方便多了,就是成色差些。

  在我眼里,诵老一向不苟言笑。这使我感觉老人不怒自威,内心多少有些惧怕。可越如此,越偏偏容易出错。一天下午,诵老对我说,上海的朋友前来求字,他让我帮着铺好宣纸,又嘱我在一旁相机挪纸。谁知,我由于心绪紧张,挪纸过快,而使宣纸沾染了墨迹,老人生了气:这一张纸废啦。当换上一张宣纸后,我怕打扰老人,便站在他对面准备挪纸。

  哪想,他刚一动笔,察觉我无法看到他运笔之势,便温和地对我说,站到我旁边来,你在对面看不清楚。此事后,他严肃叮咛我,干什么事都一定要心静,要认真,这样才行。如今想来,老人这番教诲,对我的启发不止限于书法。

  外人不知,诵老虽早年出版过诸如《怎样学习书法》等书法著述,晚年还一直有意编纂一部篆字典籍。一次,我到他家时,他正默默观赏一幅篆字书法,随之感慨地对我说,近来不少朋友向我询问篆字方面问题,多年以来我总想编一本便于查找篆字的书,可这些年心里头不静,始终没能坐下来。谁想,这竟成了诵老的终生憾事。

  一九七六年唐山大地震发生后,国家将中央文史馆馆员和一些著名书画家送至广西等地休养避震。不料老人水土不服,再迁南国之后,竟不幸病逝于杭州。

  世事似乎皆有缘分。仅隔四五年后,当国家重新召开溥仪追悼会,议论溥仪骨灰盒上的墓志由谁捉刀代笔时,溥杰断然不肯应允,当着溥仪遗孀李淑贤的面对我说:“英华,你不是向郑先生学过书法吗?他当过多年少帅的秘书,我可是张学良的把兄弟呵。这不假吧?你别推了,就这样吧……”

  向诵老学习书法的短暂经历,居然成为溥杰力主我为溥仪捉刀题写墓志的理由,我的恩师郑诵先与我的忘年挚友溥杰竟也是多年故交。往事历历如昨,至今犹惭未能下苦功夫研习书法,愧对九泉之下的诵老。忆及当年旧事,犹思恩师教诲。追记点滴,兹以缅怀。

【编辑:刘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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