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诗人海子是个绕不开的名字。陈东东、祝勇、庞培……几个前来参加“三月三诗会”的诗人，都是刚参加完3月26日于江阴举行的纪念海子的活动后赶来的。那天，北京，上海，海子的故乡怀宁……无数人在不同的城市里念起“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诗句，追念这位早逝的诗人。

　　一个时代在他的身上找到了象征的句号

　　“海子是上世纪80年代的一个特例。一个将要结束的时代，在一个年轻诗人的身上找到了象征的句号。纪念海子，其实也是在纪念那个时代，纪念那从岁月中偶尔闪现的‘少年中国’的气质。我们所做的，就是尽可能为那个时代做个回音壁。”为纪念活动准备了一个多月的江苏诗人庞培这样说。此次，他还从北京请来诗人黑大春和他的乐队，为诗歌爱好者演唱由海子诗歌谱成的歌曲。庞培表示，海子最打动他的“还是年轻，或者他不可一世的天才，对生命极限的冲击”，“海子以他特别的方式展现了20世纪汉语之美，新诗之美，但希望他是最后一个以这种方式寻求完美的人”。

　　上海诗人陈东东则以诗人多多的诗《从死亡的方向看》为引，在活动上作了演讲:“海子的诗歌已经与他的死亡密不可分。好像没有别的诗人，可以将自己的诗歌与生命这样密切地联系在一起。怀念他，某种程度上是在怀念诗歌。”

　　“他的诗歌切中一个时代的脉搏。”《天涯》杂志主编李少君则用“青春代言人”来形容海子:“年轻一代更容易被海子吸引，他的诗歌里有青春诗歌的所有特质:对自然的敏感，对爱与美的敏感。他的诗歌是明亮的，健康的，又带着浪漫，忧伤，有种孤独感……”

　　当下，越来越多的人迷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自然不止这个原因。李少君说:“海子的诗歌接着‘地气’。他的意义，也许在于他较早将自己的诗歌哲学基础投向东方文化。”“中国当代新诗是自上而下的产物。一开始写作的都是那些能比一般人更早读到西方现代诗歌、学到现代主义技巧的人，而且他们有身在北京的地理优势。海子则较好地融合了西方的现代技巧与中国的传统文化追求。他对祖国的情怀，对古老乡村文明的留恋等等，可以说是启发了后来的诗人们对于自然与大美的关注。这与他出生在安徽那样一个文化深厚的地方有关。”李少君说，令人惋惜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完成自己”。

　　“用经典诗人的方式来纪念他，是一种错位”

　　“海子的诗歌不错，否则也不会这样‘不胫而走’。我比较喜欢他的那些短诗，长诗并没有留下太深的印象，我个人觉得意义不大。”江苏诗人长岛这样表达自己对海子诗歌的阅读感受:“他的诗歌写作中有天才的部分，但是太虚幻，是二十至二十五六岁青年人的那种情绪，他和真实的生活很有一些距离。随着年龄的增长，那些曾喜欢海子诗歌的读者会有这样的体会。文学不仅是一种情绪的宣泄，更要给人以温暖和生活下去的勇气。”

　　云南诗人于坚的看法则更加坦率:“口耳相传并不是诗歌的最高标准。海子是一个有才华的年轻诗人，但今天的错位是把他当作一个经典诗人来对待，就过了。他是真正有诗人天才的，但并没有到该有的分量上，死夸张了他的地位。”“年轻一代的读者对他趋之若鹜，从一方面讲，是读者不够成熟的原因。”

　　于坚与海子的结识始于一些油印的诗集，如今他对当时的作品已经没什么印象。“海子的诗表达的是和今天的拜物主义社会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浪漫主义，世外桃源。但他并没有超越当时的集体存在。表达的还是那个时代的‘乌托邦’。他的诗歌没有具体的在场。只有超越性，没有经验性。只有语词的美，没有经验的东西。”另外，“海子并不另类，他写阳光，麦地等等，本质上还是另一种形式上的‘主流诗人’。”于坚认为。

　　“中国的浪漫主义诗歌最早起于屈原。但屈原的浪漫主义是有根的，而不是对人类历史文明的虚无感。海子的诗歌与生活经验之间，有一个乌托邦的距离。诗化的假大空还是假大空。对年轻读者来说，这是不健康的。”于坚说，“这与中国的教育有关，表面上传授数理化，但并没有传授在社会中生存的方法，本质上还是乌托邦的。”

　　本报记者金莹